车窗降下，沈仲南闻到一股暖香味儿。
那盏不够亮的路灯巧妙地被建筑物遮挡，使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程真看不请沈仲南的面貌，沈仲南却能将程真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的睫毛在脸上投出的淡淡剪影。
她双手插兜，很是硬气，“留个电话。”
纵使被人搭讪过许多次，这么直白的还是头一回。沈仲南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天有些黑，程真没看清他的脸和表情，不重要，无非是一副讨债的恶霸脸罢了。
他不吱声，换作当年程真肯定得往他车轮子踹一脚，如今她没那么冲-动了，但态度上绝对不能示弱，“电话！”
她伸出手，一股暖烘烘的香味儿奔进他的鼻息。
“留个电话，以后你我单独联系，你也没必要在这儿看着我，我跑不了。”
这是把他当成上门讨债的了，沈仲南也没解释，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她拿了名片，一眼没看，“我会和你联系，你也说话算话。”
沈仲南沉默片刻，点了头。
“手给我。”程真说。
沈仲南一声不吭，却有些想笑。
“不给，我写你车上也行。”
她左右掏掏衣兜，拿出一支笔盯着他看。沈仲南只好把左手伸出车窗，让她在他掌心留了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告诉你的人别再来烦我了。”
他又点点头。
得了他的允诺，她才走了。
只是倒个垃圾，没想在外久留，这会儿程真真地有些冷了，她裹紧领口，有点哆嗦。
眼看就到单元门，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她却又被堵了。
堵她的还是白天那几个人，应是吃完了晚饭无聊又来消遣她。不过她不是刚刚才跟他们头儿说清楚么，怎么这些人出尔反尔的？
“我跟你们头儿已经说清楚了，你们自己去问。让开！”程真有些不客气。
“哎？”为首的嘴里叼着牙签儿，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程真退了一步，这个动作让为首那人很不高兴。
“怎么，瞧不起人啦？以前天天玩儿在一起，做人可不能忘本！——还真以为你自己是个人物？我们老大没事儿冰天雪地地来找你约会？没钱肉-偿？也说不定，为了摆脱过去我看你什么都干得出来。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你了。骗人的手段的确够多，美人计用得也是溜。但你要真以为我们好骗，你就太天真了！”
他回头瞧瞧同伙，同伙立刻附和着哈哈笑起来。
程真知道与他们说什么都没用，索性不与他们多费口舌。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没用的人身上。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
为首的那人吐掉牙签儿，“今天我就是来看看翅膀儿硬了的你混成了什么样儿，有用成什么样。”
“那你已经看过了，还不走？”
“哟，撵人啦？我告诉你，老子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老子不想走，你还能把我撵走了？”
他一笑，其余几个黑黢黢的人影儿也跟着哆哆嗦嗦地笑。等他们笑够了，脸也变了。月光下，他们阴森的脸孔阴冷怕人，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程真被他们一路逼退，直到无路可走，又撞上刚才那辆车，自投罗网。程真索性拉开车门坐进去，相当不满。
“喂，我不是说过了我们单独联系吗，你都答应我了。”
程真坐的是后排座，在驾驶位后面。那人没答她的话，车子竟动了。
程真一愣，随后想，走就走，避开程才最好。
程真索性安心坐着，看着镜子里那几个望着她的黑影儿一点点变小。她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天上没有星星，路上行人寥寥，没人能帮得了她。她闭起眼睛，心沉到底。
“欠了人家多少钱？”
程真正心烦意乱，忽然听见一个很是陌生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坐正身体，往车前镜瞧，那人似有感应，也望过来。四目相对，程真看见一双锐利的眼睛，浓眉冷目。
只看眼睛只听声音，便觉得这人很是冷淡乏情。程真愈发不安起来——这人是谁？
“你是谁？”
“你刚要了我电话，忘了？”
天，她认错人了？程真浑身汗毛倒竖，但仍故作镇定，“我……好像认错人了，你把我放在路边吧，谢谢。”
那人又从镜子里瞧她，车没停，“我很面熟吗？”
“不，是我搞错了，你把我放下吧。”
看来她完全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