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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十二月小夜曲(3)(1 / 2)

作品:夏空|作者:林笛儿|分类:其他类型|更新:2021-03-15|字数:5052字

老师一定气得脸色都青了,师门不幸!

梅歆温柔地抓住管蘅的手:“老师是老古董,你别往心里去。我很多同学都放弃了古典音乐。古典音乐市场一直不是太景气,很多乐团都没演出机会,有些连演出服都需要借。我们都说只要有一个人欣赏,就有走下去的意义。事实上要做到很难的。人有了体面的收入,才有体面的生活,才有闲情雅致去感受音乐。穷困潦倒时,说什么都是假的。像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忍受了很多,放弃了很多,包括对黎漠的爱。”

管蘅浑身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毛孔也十分配合地悉数张开。她想站起来,想离开,想捂着耳朵,想走得远远的。什么时候初次见面的校友熟稔得可以分享心底的隐私?

梅歆甜美的娃娃脸上浮出一丝心酸:“我们那时候真的很相爱,黎漠在法国长大,骨子里深受法国文化的洗礼,他很浪漫很绅士。他的温柔像海洋,会让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学院里优秀的人那么多,压力大,竞争大,什么时候人都是一张拉满弓的弦,不敢有一丝松懈,是他陪着我,我才没有坍塌。其实一开始并没有乐团看中我,直到我获得了帕格尼尼的金奖,我才被一些知名乐团接受。就在那时,黎漠被日本政府起诉,他设计的一座立交桥因为没有考虑到防震,造成了人员伤亡。这件事媒体盯得很紧,甚至跑去了他爸爸的餐馆采访。我很害怕,怕媒体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来乐团堵我,别人会怎么看我,我会不会失去上台的机会。我没有人可以商量,一个人关在屋里胡思乱想,最后,我给黎漠打了电话。我说我的羽毛刚刚长齐,我很珍惜,我们能不能暂时不见面?我说不出分手这两个字,太痛。黎漠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挂了电话。”

梅歆哭了,泪珠争先恐后地往下滴落。管蘅感觉到她的疼痛,但感觉不到她的悔意。有些人总是那么聪明,知道怎样做才是最正确。

“我们以后再也没见面,我听说日本那边最后没追究他的责任,听说他在建筑界沉寂了几年,后来又听说他回国了。那天在大剧院的后台,是我们分开后第一次相遇。我发现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爱他,甚至比从前更强烈。爱也像人一样,需要成长,才变得成熟,变得自信,变得强大,只不过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还年轻,可能不是很明白,有时候一瞬间的心动,是激情,不是爱情。我相信有一天,黎漠会原谅我理解我的,毕竟爱很难轻易遗忘。”梅歆的神情亮了起来,像是鼓起的风帆,要启程远航。

“不好意思,话茬一开就收不回来了。羞愧的往事,让你见笑了吧!”

管蘅摇头:“没有。”

“我该回去排练了。演出结束,我要去宁城看看,有时间,我们同行?”

“公司的安排很紧。”管蘅站起身,送梅歆出去。走到大厅,梅歆看到了电子屏,扭头问管蘅:“这是什么,你怎么排在第三?”管蘅解释了下,梅歆恍然大悟,“没事的,我来帮你。我在国内的朋友很多。”梅歆说得很有信心。

“不用了。”管蘅皱起了眉头。

梅歆和她耳语:“黎漠这座桥梁只能让你走到莫姨那儿,他毕竟是学理工的,以后的事你不要麻烦他了,音乐方面,我应该比他好沟通。”

管蘅目送梅歆仪态万方地进了电梯,如果晓冬在一边看着,肯定会轻蔑地哼一声,说道:无故示好,非奸即盗。

其实梅歆理解错了,爱情从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不管外部的力量有多强大,心不动摇,爱就像根须牢牢扎在土壤里的大树,永远枝繁叶茂。

可能是这个小插曲影响了管蘅,这一层的人一下午听到琴房里琴声不断,《波莱罗舞曲》、《F大调浪漫曲》,还有《无忧无虑波尔卡》……明明应该是轻盈欢快的曲风,却弹得灰暗艰涩、阴冷沉重。

晚上有个聚会,莫静言让景涂然通知三人都要参加。“管蘅也要吗?”景涂然追问了一句。莫静言点头:“张导的夫人是戏剧学院的老师,专长是音乐剧。”景涂然笑道:“当年韦伯为莎拉·布莱曼量身定制了《歌剧魅影》,莫姐也想给管蘅找个伯乐吗?”莫静言叹道:“可惜世界上只有一个韦伯。”

娱乐圈的夜晚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狂欢节,无数个生日Party、开业典礼、周年庆、歌局牌局和各种无名头的聚会。张导是国际大牌导演,现在很少拍片,但一出手,票房创新高,各大奖项拿到手软,这次的聚会是庆祝他的儿子从国外学成归来,量子物理学博士。天下父母都以子女为荣,张导差不多把演艺界、文化界有头有面的都请来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画家、钢琴家和退休多年的戏剧演员都在。

莫静言带着三人到处打招呼,她不指望今晚有什么结果,但给别人留个印象,以后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就会想到他们。张导的夫人很亲切,她一下就说出管蘅的名字,夸管蘅嗓音条件好,演唱的几首音乐剧的选曲都很好听。可惜要和她说话的人太多,说了几句,就被喊走了。莫静言今晚的目的达到,人也放松了下来,叮嘱几人言行举止要得体,便让他们自由活动,自己找朋友们说话去了。

管蘅早就看到陆庭芜了,玉树临风地站在人群里,与别人颔首、握手、寒暄,优雅又从容。他现在已是文化界的名流,在这样的场合如鱼得水。他没有和她打招呼,但管蘅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着她。那目光,有一丝期待,有一丝怨恨,有一丝悲伤,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你想去确定时,它又隐藏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

“喂,吃不吃?”身后递过来装着一小客黑森林的碟子。管蘅转过身,高以梵脸臭臭的,语气凶巴巴的:“如果不吃这个,我再去拿别的,还有提拉米苏、三明治什么的。”

“谢谢。”管蘅接过黑森林。高以梵好像一刻都不愿多待,可是又不走,表情像抽风似的,“我要是和你待久了,人家会以为我想挖角,这个得避嫌。没办法,黎漠那家伙说如果你有个闪失,他就和我绝交。”

管蘅突然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不住地去摸头发:“他……他也来了?”

高以梵愤愤道:“他才不委屈自己呢,戴个面具,见谁都笑哈哈,喝杯水都要注意礼仪,东西又特难吃!妈的!不过也不全是为这个,那家伙要是肯装,谁都没他做得到位,好像他天生就是干这事的。上一次他替他家太后出席个慈善晚宴,狗仔队就盯上他了。他现在要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什么光都没有,不然,你是明星,他是强光,想约个会,就得穿隐身衣了,那还得向哈里·波特借呢,可人家只有一件,给谁?”

这位高太子简直就一活宝啊,管蘅想维持一会儿羞涩都不行了。“我们去那边坐。”高以梵指着窗台边的一张沙发,沙发前有一盆碧绿的巴西木,硬是辟出了一块幽静。

“我告诉你,他这是有求于我才向我说实话。以前,哼,我不知给他卖过多少次,还当他是好兄弟好哥们儿。有时想想绝交就绝交,离了谁不好过。可是,人这一生谁没遇见过几个人渣呀,我就当修行吧!”

管蘅不得不把黑森林放到窗台上,她已经笑得端不稳了:“你是一个肚量很大的人。”她由衷地赞美。高以梵傲娇地点点头:“所以他一拜托我照顾你,虽然有点不爽,我还是答应了。他这人没什么优点,我就佩服他一点:品位高。无论穿衣、听交响乐,还是看人,他都知道哪些是顶尖好的。”

这到底是在夸谁?管蘅手臂撑着沙发,托起下巴,一汪清眸中,有如清晨的山林,明澈安然。

高以梵眨巴眨巴眼,都有点看呆了。

高以梵很健谈,他告诉管蘅来的人中,哪些是真正的一线,哪些是伪一线实际上二线都勉强,哪些人演什么砸什么,可是一上综艺节目就光芒四射,哪些人后台硬,连导演都要看他脸色,遇到这些人,离远点……一个晚上,他很尽职地没挪地儿,一直陪到管蘅离开。

陆庭芜几乎是和管蘅前后脚走的,小虎牙嫉妒地瞪着那辆黑色的卡宴。管蘅问那车很好吗,陈谣和小虎牙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