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洛原本没有这样的天气,加之昨天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新衣也未置办,此刻她身上只裹了件厚袄。裙角和脚下的鞋都已经湿了,手脚均冻得发麻。
路面积着雪,此刻已经被车轱辘、马蹄、人脚碾得泥泞不堪。
此地,自然是没有回程的马车可以坐的。
她怕雪越下越大,拢着衣,小心看路,快步往回赶,丝毫不敢大意。
忽听一阵马蹄声从后传来。
她拉着荷香,小心地缩到路边一侧,默默地待一行人过去。
来者有三位,是尚睿带着明连以及一位侍卫模样的人,三人各自一骑,经过夏月时,并未停顿,如风般一掠而过。
那阵风将雪带了起来,打在她的脸颊上,不禁让她一哆嗦。
不曾想刚过了稍许,那细密的马蹄声去而复返。
夏月抬头一看,尚睿骑在前头,在快到她跟前时勒缰绳停下来,也未下马,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会骑马吗?”
她怔忪,在明白过来他的来意后,眼神扫过他们的三匹马,答道:“会。但不愿与别人同乘一骑。”
尚睿挑起眉梢,身子立于马上,下巴微微一扬:“正巧,我亦如此。所以闵姑娘大可不必自作多情。”
夏月被他一语点破心事,多少有些难堪。
明连见尚睿瞅了自己一眼,即刻会意,翻身下地将自己的马牵至夏月跟前,双手将缰绳交给夏月。
夏月瞄了一瞄,并未扭捏,顺手接了过去。她明白,雪那么大,她和荷香要是就这么走回去,准得冻出毛病来,现下有便宜占,干吗要和自己过不去。
她罩在外面的厚袄略长,不如以前穿的骑装那么利索,于是她双手一扯便将侧面的针脚撕开,然后挽住缰绳,脚踩马镫翻身而上。
那枣红色的马儿,似乎对她不太熟悉,有些惊恐地甩了甩脖子,原地打转。夏月朝前倾身,伸手顺了顺马儿的鬃毛,它才渐渐安静下来。随后,她才转身对荷香伸出手:“上来。”
荷香迟疑着。
“别怕,有我呢?”夏月说着就教她踩镫,使力将她拉上马背。
尚睿见状,忍不住问她:“你不是不和别人同乘一骑吗?”
夏月目不斜视地答:“荷香与我情如姐妹,自然不是别人。”
尚睿嘴角一勾,倒也不和她计较字眼,用脚踢了踢马肚,策马而去。明连上了另外那匹和那侍卫共骑,紧紧地追了上去。
她很少骑马带人,何况是这样雪水泥泞的下雪天,因此骑起来特别吃力。
马跑起来之后,风雪更大,他披着大氅自是不怕。但是她却衣衫单薄,且挡在荷香前头,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颊和手背,划得生疼。他骑在前头,并未因她有任何怜香惜玉的举动,而她开始还能勉强地跟住他一程,到后来越落越远,拐了个弯就再也瞧不见影了。
快到城门口,她才看到他们早早地在一侧等着她。
“你要是再不来,我都快以为你把我的马偷了。”他斜睨她。
夏月已经被冻得连反唇相讥的力气都没有,默默地和荷香先后下地,将马还给明连。
她伸手理了理狼狈不堪的乱发,手抬起来的时候,袖子从腕间滑下去,露出一截肌肤来。
尚睿这才注意到被他擒过的那双手。
白嫩的手腕上赫然印着他方才捏出来的五指印。他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却让她腕间的皮肤红肿起来。他再往上看,原本纤细的手指不知干过什么活,布满了细小的口子,有的伤口还未愈合,已经泛白。
他忍不住再将目光挪到另一只手。
亦是如此。
再看她被冻得青紫的唇,他的心轻轻叹了一下。今年在锦洛的春夜里看到的那个她,即便是哭着,也不是这般落魄的。
可他自始至终不是个太懂风月的人,在脑子里倒腾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做。眼见夏月屈身谢过之后转身远去,他才吩咐明连:“找人跟住她。”那神色、语气和情爱没有半分关系。
夏月走后,尚睿径自到了子墨斋。
贺兰巡得知今日发生的大概后,踌躇道:“臣以为……皇上不该把玉给她。”
“无妨。朕自有思量。”
是的,也许他是不该轻易还给她。那玉里的秘密,这女子不懂,他们不懂,或者这世间只有尉冉郁和他知道。
“昨日吩咐你的事,查到结果没?”
“还未有回复。”
“那你命人配上朕的画像去锦洛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