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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汗位继承的纷争(1 / 1)

作品:中国通史|作者:吕思勉|分类:其他类型|更新:2021-03-15|字数:4032字

从成吉思称汗起,到世祖灭宋,不过八十年。蒙古几于统一亚洲大陆,只除前后两印度和阿剌伯三个半岛。而且包括欧洲的一部分。其中固然有许多原因,而(一)这时候,中国的衰弱;包括已入中国的金言之。和(二)西方大食的不振;称雄于西域的回族,又附从蒙古;实在是两个最大的原因。

蒙古是行封建制度的,而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分地尤大。就是:

术赤分得咸海、里海以北之地。

窝阔台太宗分得叶密立河名见《定宗纪》,如今新疆的额米尔河。一带的地方。

察合台分得昔浑河锡尔河。一带。

拖雷分得和林旧地。

这是成吉思汗打定西域以后分的。原来蒙古风俗,称幼子为“斡赤斤”。义谓“守灶”,就是承袭家产的意思。所以成吉思汗,把和林旧业,传与拖雷。至于术赤所得的,是康里以西北诸部的旧地。太宗所得的,是乃蛮旧地,察合台所得的,是西辽旧地。这是那珂通世说的。后来定宗宪宗两朝,两次戡定西域。其戡定西北一带,功在术赤的长子拔都;戡定西南一带,则功在拖雷的儿子旭烈兀。所以术赤的分地,是拔都之后为共主。西史称Km.ofKiptchak,亦称GoldenHorde。参看《元史译文证补·拔都补传》。花剌子模以南的地方,却归旭烈兀后人统辖。西史称Km.oflran,窝阔台之后称Km.ofOghotai,亦称Naiman(乃蛮)。察合台之后,称Km.ofTeHaghatai。宋、金、夏、吐蕃、大理诸国的地方,和和林旧业,是归世祖直辖。

蒙古本来没有什么“汗”;忽图剌哈不勒两世,才有汗号;后来又经中断;可见得就是“本部族的汗”,也是“无其人则阙”的。成吉思从和札木合分牧之后,才有汗号。这个大约是本部族的汗。平定乃蛮之后,诸部公推为成吉思汗。拉施特说:“成”是坚强的意思,“吉思”是多数的意思,犹之契丹的称“古儿汗”。“众汗之汗”的意思。我疑心中国历史上所谓“大汗”,就是“古儿”“吉思”……的意译。“古儿”“吉思”……字样,是随各部族的语言而异的。至于其意义,则总是所谓“众汗之汗”。其但为本部族之共主的,则但称为汗。我又疑心《后汉书》以前所称北族的“大人”,就是“汗”宇的意译。参看第四篇上第三章第一节。看忽图剌汗之立,就可知道蒙古本部族的汗,是由本部族公推。看太祖的做成吉思汗,就可知道所谓“大汗”,须由各部族公推。所以成吉思汗死后,大汗的继承,也还得经这公推的手续。不过以当时的人的心思,所推举的,自然总是成吉思汗的儿子罢了。

这种公举的手续,是由宗王,驸马,诸大将等,公开一大会决定的,看下文唆鲁禾帖尼主议的事情,则后妃亦得与议。大约这种会议,是并没有一定的规则的。谓之“忽烈而台”。什么人有被选举权?自然并没有一定的规定;但是在事实上,一定要限于成吉思汗的子孙,这种观念,为人人所共认,也是可以推想而得的。

再者,从事实上看起来,前任大汗的遗命,对于后任大汗的被举,却极有效力。蒙古太宗之立,是由成吉思汗的遗命,但这种遗命,并不是有权指定某人为继承的大汗;不过前任的大汗。有这一句话,后来的忽烈而台,在事实上,自然遵奉他的言语罢了。从法理上说,却像前任的大汗,推荐一个人给忽烈而台。蒙古既本无所谓汗,自然没有所谓汗的继承法。前此家族中的继承,只有所谓“斡赤斤”,但这是承袭产业的意思,全是私权的关系,和汗位继承,毫不相干。对于汗位继承等,却仍是长子易于被选。这个大约因为对内的统率,对外的攻战,长子都较为有力之故。观征讨西北的疆部,便要用“长子出征”的法子可知。所以成吉思汗的儿子,除去长子术赤,有不是自己生的嫌疑外(术赤是孛儿帖给蔑儿乞掳去之后。抢回来生的。大约实在不是成吉思汗的儿子。所以当时弟兄辈里,都有些外视他,察合台和他,尤为不对。曾经把这话,当面抢白过成吉思汗。)就轮到太宗。所以当时的忽烈而台,并无异议。太宗以后,忽烈而台,推戴了定宗。定宗体弱多病,三年而殂。这时候,大汗的选举,自然不比部落寡弱的时候:(一)既无权利之可争;(二)而又有对外的关系,大家都肯顾全大局,举个众望允孚的人;自不免各自运动暗斗。却是太宗在日,既说失烈门可以君天下,又说宪宗可以君天下(当时大汗的话,对于后任大汗的被举,既然很有效力),自然就做了两方面的借口。于是定宗死后,太宗和拖雷的后人,就都希冀本房的人,当选为大汗。太宗后人一方面的候选人,自然是失烈门。但是定宗的长子忽察,也有希冀当选的意思。但是(一)太宗后人,多不惬众望。(二)而成吉思汗的把部兵分配给诸子时,拖雷以系“斡赤斤”故,所得独多。当时的观念,把部兵(人民)也当做产业。功臣宿将,大半是他的旧部。(三)拖雷死后,宪宗和他的兄弟都年幼,一切事情,都是宪宗的母亲唆鲁禾帖尼主持。唆鲁禾帖尼,颇有才智,为部下所归向。(四)宗王之中,最有威望的是拔都,也和唆鲁禾帖尼联络。所以拖雷后人的势力,远比太宗后人为大。定宗死的明年,一二四九年。拔都召集忽烈而台于阿勒台忽剌兀。在如今新疆省精河县之南。被召的人,说“会议非地”,大半不到。于是约明年春,再开会于客鲁涟。这才是合法的地点。由唆鲁禾帖尼主议。太宗定宗和察合台的后人都不到。联结以抵抗拖雷后人。拔都到后,就创议推立宪宗。置阙席抵制于不顾。又明年,一二五一年。宪宗即位。太宗后人,就有反谋。于是宪宗杀掉定宗的可敦,和用事大臣,及失烈门的党羽七十人。谪失烈门为探马赤。后来忽必烈南征的时候,请令他随营效力。到宪宗自将伐宋,仍投之于水。把太宗分地,分封其后王。“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太宗的旧部,都另委亲王统带。蒙古的内争,到此就不能弥缝了。

宪宗死后,这时候的忽烈而台,自然是无公理可说的。于是世祖就索性破坏法律,自立于开平(宪宗两个兄弟,世祖开府漠南,阿里不哥留守漠北,权力地位,本是相等的)。于是阿里不哥也自立于和林。给世祖打败,一二七五年,乃降。而海都之变又起。海都是太宗的孙子,分地在海押立。在巴尔哈什湖东南。以不得继承大汗,心常不平。不过兵柄为宪宗所夺,无法可想。阿里不哥和世祖争持时,海都是附于阿里不哥的。阿里不哥既降,海都仍“自擅于远”。后来得术赤察合台后王的援助,就公然和世祖对敌。察合台死后,孙哈剌旭烈兀嗣。定宗废之,而立察哈台子也速蒙哥。也速蒙哥死后,哈刺旭烈兀之妻倭耳干纳,摄治其地。阿里不哥自立,立察合台孙阿鲁忽。阿鲁忽死后,倭耳干纳立哈剌旭烈兀的儿子谟拔克来沙。拔都死后,子乌拉赤嗣立,不久而死,拔都的兄弟伯勒克嗣立。伯勒克死后,世祖令拔都的儿子忙哥帖木儿代之。世祖又令哈刺旭烈兀的儿子八剌回去,辅佐谟拔克来沙。八刺既至,废谟拔克来沙而自立。死后,察合台孙尼克伯嗣。尼克伯死,察合台四世孙托喀帖木儿嗣。不久又死。海都援立八剌之于笃哇,因之得其助力。忙哥帖木儿也附于海都。只有旭烈兀之子阿八哈,以和世祖同出拖雷,所以不附海都。时和术赤后王构衅,然而也不能箝制海都。西侵火州,如今广安城东的喀剌和卓。北犯和林。太祖诸弟的后王乃颜等,又和他联合。一二八七年,为世祖所破擒。终世祖之世,常遣成宗和伯颜,戍守漠北。成宗即位后,武宗代之。一三○一年,成宗大德五年。海都死,子察八儿立。和笃哇抅衅。笃哇愿与成宗夹击。武宗立后,遣兵把察八儿打败。一三一○年,察八儿穷蹙,来降。于是太宗后王封地,全入于察合台后王。积年的兵争,虽算戡定,然而从海都称兵以来,蒙古大汗和术赤、察合台、旭烈兀的后王,关系就几于断绝;此后再也不能恢复。蒙古大帝国,实在就此解纽了。

世祖和海都、阿里不哥的竞争,虽幸而获胜;然从世祖以后,汗位继承的竞争,依然不绝。世祖是第一个立太子的。依汉法,而完全破坏“忽烈而台”推举的制度。然而立了又是早死。世祖死后,诸王之中,也颇有觊觎汗位的。因为伯颜是“宿将重臣”,辅立成宗,所以不曾有事变。成宗太子德寿,也早卒。成宗末年寝疾,事多决于皇后伯岳吾氏。成宗死后,后欲立安西王阿难答,召之入都。然而这时候,武宗手握重兵,镇守北边,在实力上,实在不容轻视。于是和左丞相阿忽台合谋,想要断掉北道,然后拥立阿难答。右丞相哈喇哈孙,阳为赞成,而暗中遣人迎接武宗。又怕他路远,来得迟,先遣使召他的亲兄弟仁宗于怀州。仁宗既入都,杀阿忽台,执阿难答,和其党诸王明里帖木儿。武宗既至,就把二人杀掉,并弑伯岳吾后而自立。武宗既立,以仁宗为太子。武宗死后,仁宗即位。要立明宗为太子;旋又听了宰相铁木迭儿的话,立了英宗;而出明宗于云南。武宗的旧臣,奉之奔阿尔泰山。依察合台后王。仁宗崩,英宗立。仁宗时,铁木迭儿,有宠于太后。仁宗的母亲,《后妃表》作答吉,《传》作答己。既贪且虐。仁宗也拿他无可如何。英宗时,仁宗的太后死了,才把他罢斥。不多时,铁木迭儿也死了;英宗又追举其罪。其党御史大夫铁失惧,就结党密谋弑帝,而迎立泰定帝。泰定帝既立,诛铁失及其党,泰定帝是死在上都的,子天顺帝,就在上都即位,年方九岁,武宗旧臣燕帖木儿,时签书枢密院事。乃暗结死党,迫胁百官,署盟迎立武宗的儿子。于是一面遣人迎接明宗于漠北,一面又遣人迎接文宗于江陵。文宗先至,摄位以待明宗。燕帖木儿举兵陷上都,泰定帝不知所终。明宗即位和林,到漠南,文宗入见,明宗暴崩。于是文宗再即帝位。文宗弑兄自立,事后不免天良发现。遗属皇后翁吉喇氏,必须立明宗的儿子。文宗死后,燕帖木儿要立文宗的儿子燕帖古思。皇后不可,遣使迎立宁宗。数日而卒。燕帖木儿又要立燕帖古思,皇后仍不答应,于是把顺帝迎接进京。燕帖木儿怕他即位后,迫举明宗暴崩故事,迁延不肯立他。恰好燕帖木儿死了,顺帝才即位。燕帖木儿的儿子唐其势谋反,伏诛。于是追举明宗暴崩之事,毁文宗庙。迁翁吉喇后于东安州;如今直隶的东安县。把燕帖古思也窜逐到高丽,燕帖古思死在路上。大约不是好死的。这种置君如奕碁,诚然是历代罕见的现象。其中要注意的,便是成宗、武宗,其先都戍守北边;成宗靠伯颜辅立,伯颜正是和成宗同戍北边的大将;明宗、文宗的立,还是武宗的辅臣推戴他;元朝的君位,始终只是靠兵力争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