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真像刘嫂预言的那样，后来又有一个叫宋娜娜的小丫头，还是那么不知死活。我们敬佩的是，刘嫂一向清贫持家，就是这样，从来就没有提到过离婚——”
“她离开青河时，明确对刘哥说了，什么时候你真想过清静日子了，我和虎子再回来。这不，多少年过去了，虎子都那么大了，刘嫂就带着孩子过。这些年，我们老去解释，结果老被撵出来。她说，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说也没用——”
“这些年里，刘哥的变化，我们是亲眼所见，亲身感受。说到底，因为刘嫂，刘哥才尝试改变。但是，你不知道啊，就他那x-ng格，说改变谈何容易？现在，你该知道刘哥身边为啥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了吧？”
“等你见到了刘嫂，看看她在乡下种的那整齐而漂亮的一亩三分地，你就明白咱刘嫂的伟大了。下面的小兄弟，si下都尊她叫刘妈，特别听话。对了，我可没半点玩笑的意思啊——”
便是上了车，张茂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
不知为何，即便听到这些有关刘荣贵的滥情过去，范坚强不但没有产生半点惊讶，反而生出了几许钦佩。而且，他愈发觉得，认这个大哥，是对的。与此同时，他感到欣慰，欣慰于仓促而生的苏州之行，竟然是如此具有意义。暗地里，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有着不可思议肚量的刘嫂接回新区：一回不行，就两回，三回、四回、五回、六回——
毕竟，只是听张茂这么说，范坚强就觉得：这个尚为谋面的刘嫂，一定是一个生活涵养极高的阅历女x-ng，叫她一声嫂子，应该是心悦诚服而发自肺腑的。
“偏偏，咱家坚强兄弟，就爱较真盘底。月生、张茂，这事就交给你们两兄弟了。只是，有个请求啊，我干的那些丑事，能少说，尽量少说，呵呵——”
这当口，范坚强的耳畔，响起了刘荣贵在陈记老汤店里的笑谈。
于是，想着想着，范坚强笑了笑：难怪他当时会这么说
然而，便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想法。
皱眉储存想法时，他突然听到张茂在唉声叹气，于是侧头问：“咋了？”
张茂再叹一声，自顾感慨道：“之前，我找到那姓岳的家伙，他告诉我说，弟妹上一回找的律师，就是他，也是为了离婚。当时，你不同意，还揍了他。我就想啊，弟妹要是有刘嫂一半的肚量，你们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既然结婚了，又都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哪能轻易提离婚啊？老话说的对啊，姻缘上天注定，不敬必惩，忌讳着呢在这个问题上，我张茂绝不偏袒地讲，弟妹的责任非常大。如果她不走找岳律师这一步，你们的关系不会崩溃得这么快——”
听到这里，范坚强微笑着打断：“不。已经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到底是谁的责任，完全没有讨论的意义。你是我兄弟，嘴里说不偏袒，心里多少还是要偏袒的。不过呢，听了刘哥和刘嫂的过去，我还是有所触动的。换一句话说，在感情问题上，我们都应该向刘嫂学习，学习她的包容，而不是纵容如果我有刘嫂的生活涵养和生活阅历，我们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什么都是相互的，包括责任，这毋庸置疑。又有时，我深知自己的责任：不要试图去欺骗，因为能被自己欺骗的人，正是关心自己、亲近自己的身边人我是说，如果我早先没有那么多欺骗，事情或许——但是，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如果空谈如果，倒不如谈谈李白如果爱上李清照，呵呵——”
即便心中感慨良多，范坚强还是意y-用一句玩笑结束这一话题。
但张茂似乎并不想结束，而吸尽最后一丝烟，边掐边准备继续发车苏州：“刘哥有一回说过，如果你知道自己错了，说明你是对的坚强兄弟，在你的感情问题上，我是左右为难啊，不便多说什么。而且，你和弟妹的问题，跟刘哥刘嫂的问题，确实也不一样。但是，我心中坚持一个想法，凡是你坚强兄弟做的，那都是对的可我还是搞不明白一个问题，你为啥偏偏找那姓岳的呢？以牙还牙么？”
范坚强也跟着掐烟，然后倚靠着座背，黯然伤神地吐了一口热气，再安静地看着前方的服务区出口：“以牙还牙出自《圣经》，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以烙还烙，以伤还伤，以打还打。原本，它只是一条处治伤害的律例，我中学时就读过。但是现在，人们大多把它理解为一种复仇的说法。中学的时候，我也这么干过，当时还真满腔仇恨。不过，我跟欧阳兰之间，要说有仇恨，未免就荒诞可笑了。或许，当岳律师找到她道明意图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大概如此吧。不过，我不是想表达这些，更不会对一个至少曾经爱过的女人进行无聊的嘲n-ng。我的想法是，既然一定要离婚，也由不得她来决定，而必须是我范坚强。她在我心中，已经不具备决定我何去何从的分量。不管对与错，当初的婚姻，是我刻意追求的少年梦想，那么梦想完裂的今天，也必须由我来主导而宣布它彻底死亡。我不想被决定，她就没有办法决定我。这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算是为自己某一特定阶段的人生留下一个有始有终的印记吧。你相信吗？绝望，有先后，但总归是相互的我这样做，是因为这样想，不一定被人理解。事实上，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不被理解地活着。对了，我能看透别人，但别人不一定能看透我。而我这一点，很有老范的影子。比如，邻里街坊都说，老范人穷志不短，但真实的老范，其实人穷志也短只不过，外人只知他其一，不知他其二。而他最值得人敬佩的是，他总能以他独特的方式，为了骨r-u之子孤注一掷开车吧，我们该上路了，呵呵——”
这时，张茂的手机响了。
只是看了一眼，张茂便将手机丢给范坚强，接着发动车子：“坚强兄弟，回青河后，我张茂要好好地跪拜咱爸一场你接电话，是那姓岳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