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
一声清脆，范坚强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迟迟不肯再说。接着，他又连续猛吸了几口，很是凶狠的样子，包括眼神，竟然直接将整支香烟灰烬了大半。很少见范坚强这样，张茂不时侧头看几眼，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你知道的是，我家里有老婆，外面还有笑笑，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刚才说到没法儿回头的骨子里，我跟笑笑走到了今天，对老婆来说，足够伤到了她的骨子里。就冲这一点，我必须离婚，还不能有任何留恋。因此，我托付你去找岳律师。从这方面来说，我贪得无厌而十恶不赦。若是有人这么骂我，我认骂，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我心中依旧有不甘”再度猛吸了一大口，范坚强掐灭了烟蒂，用力将烟雾喷在了玻璃窗上，然后鼓着腮帮，“我的意思是，那些日子里，我有被伤到骨子里的感觉。而这个伤我的人，正是她——我的老婆，我打小就喜欢到骨子里的‘女’人为了这份喜欢，我一直努力地‘逼’着自己，什么都听她的，什么事都听她的，心里就一傻*的想法，要捧着跟咱过日子的‘女’人，哪怕把她捧成一尊高高在上的‘女’皇，听任她傲慢地对咱发号施令。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心里相当明白啊，咱一时给不了她金碧辉煌的大房子、阔气派头的大车子、无所不能的大票子，实在是委屈了她。那么，咱就换一种方式，就给她优越感、满足感。说真的，我一直觉得，这就叫宠爱，还暗自决心默默地宠爱她一辈子——”
“可是，变化总比计划来得快我如今才愈发明白，明白自己这种想法是多么傻*，多么可笑，多么荒唐。或者说，太天真了，太童话了。而现实的生活，其实就是童话的地狱。一个健康的人，活着活着，身体总是要出‘毛’病的，何况人的想法呢？世事风云难料，臣子还是当初的臣子，‘女’皇却已经不是当初的‘女’皇，她开始看不惯臣子的奴才相，甚至格外厌恶臣子的言听计从，觉得他猥琐懦弱，像一条恶心的哈巴狗一样。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爆发了积蓄已久的怒火，张弓一箭，冷漠无情，直‘射’臣子的心窝——”
“哥，你昨天刚说过，这辈子要是能见一回生你的亲爹亲娘，这一辈子就算没白活你还说，真要是那样，就算那时七老八十了，你也得在他们面前猴子似的蹦跳几下，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在啥土壤里，都能活下来”说到这里时，范坚强拧着横眉，通红着眼睛，僵硬着身体，却青筋暴绽而咬牙切齿，“因为，只有我们这样的儿子，才会如此在乎亲爹亲娘别人他能懂吗？谁懂？只有我们懂，只有我们听着，我妈去世的时候，我那时还小，不太懂事儿，光知道伤心地哭啊哭。稍大一些时，我甚至还傻傻地想过，娘走了，这世界上还有爹呢，天没塌下来可是，真到了爹走的那一刻，我眼睛全黑了，跟瞎了似的——老范家垮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天已经彻底塌下来了——爹娘还在的时候，不管我们多大，总觉得自己依然是一个‘毛’孩子，有人疼着亲着呢——可他们都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又少了一个孩子——”
只是说到这里，张茂便“呜啦”一声，满车厢地痛哭起来。
当然，伴随着痛哭的，是尖利而刺耳的刹车声
共振一般地随着车身摇晃了数下，范坚强微笑着，微笑地看着正婆妈垂泪的张茂，然后咧嘴将最后一点烟丝化为灰烬，接着就当着张茂的面，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温柔而野蛮地捏碎烟蒂，宁静而悠扬地缓缓道：“生活中的童话，就像刚才的这支烟，非常美好，却短暂易逝，最后沦为灰烬。于是，聪明的人，从此不会再追求童话；愚蠢的人，总想着追求下一则童话。我范坚强就是介于聪明和愚蠢之间的那种人，明白从a到b之间最快的法子不是生硬的直线而是饱满的曲线，却不知完全没有必要在这样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好在，我的小命，虽然相当贱，但足够硬。你嘛，跟我一样。从今往后，我们都得记住，咱要在骨子里积聚能量，不怕输，只求立，等真正立起来的那一天，再考虑如何立而且，努力学会忘记——”
说完这些话，范坚强收回视线，信手取下几张纸巾，递给呜声渐熄的张茂：“即便是一只狗，
又必须选择一种死法，我们也要做疯拉雪橇吐血而死的那种狗，绝对不能做老死在狗窝的那种。现在，你去休息吧，我来开车——”
张茂接过纸巾，咬牙铿锵道：“兄弟，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