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凌婉容想太久，药无痕便进了房间。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淡微笑，让有种错觉，其实这一年多以来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入秋的季节了，药无痕却还是穿着很薄的单袍。那份儒雅的气质，也难怪君白尘无法将他和那传说中脾气古怪的狠毒药王联系在一块儿了。
“师父……”凌婉容听见动静便抬了头，见到药无痕的那一刹那眼睛酸涩无比。
她挣扎着想起身，药无痕却快速走到床前，摁下了她的肩。见她秀眉一蹙，药无痕笑的有些无良：“你还知道你有伤？那还不快点躺下！”
凌婉容微微僵硬了一下，还是躺了回去。
她看着药无痕云淡风轻的微笑，终于别开了眼。师父是故意装作没事的，他怕她更加自责难过而已。可这样的师父，更让她自责难过了——再也没有一个大师兄，和师父没老没少，吊儿郎当了。
“婉容，为师知道你为了你大师兄的事情而自责难过。不过，为师有些话想跟你说。”药无痕却有些出乎凌婉容意料之外的，主动提起了莫君贤。
凌婉容重新转过头来，看着药无痕的眼中有着惊讶：“师父？”
药无痕顿了顿，较为严肃地看着她，敛去笑容道：“说起来，为师对你师兄的了解，比对你要深得多。你别看他整天吊儿郎当，游戏人间，其实他的心里是非常痛苦的。那痛苦的来源，就是你，婉容。”
凌婉容的心一颤，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药无痕的意思。她以前不知道，可莫君贤死的时候告诉过她，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原来莫君贤心里头……一直都有着他的小师妹。
尽管她已经不是那个他所深爱的小师妹了，可对于他来说，没有分别。凌婉容就是凌婉容，她也从未告诉过他——他的小师妹，或许已经死了。
“如今，为师也没有必要替你师兄隐瞒，因为他走的时候已经告诉你了。”药无痕叹了口气，“或许这对他来说，是最幸福的结局吧。他知道他一辈子都在你心里有了个位置，虽然那不是爱。你以为他为何始终不肯跟素柔成亲？他比你还傻，他不愿先背叛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尽管那对于你来说根本就不算背叛。”
凌婉容无法抑制悲伤的情绪，任眼泪再度模糊了视线，再滑下脸庞。在唇角，她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仿佛……悲伤。
“你师兄走了，为师比你更难过，但那是你师兄自己的选择，为师尊重他，你也应该尊重你师兄。”药无痕淡淡一笑：“换位思考之下，若是你师兄有难，你会不会也不假思索为他而死呢？”
会……当然会……
凌婉容哽咽地答不出来，只有在心底如是答道。
药无痕早已知道答案，遂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自责？你师兄将他的生命给了你，是因为他爱你，他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所以，我们都不会怪你，因为任何对你不好的人，你师兄都不会喜欢。为师来之前，素柔托我带给你一句话。”
顿了顿，他说道：“为了他，好好地活下去。”
眼泪一颗一颗如断了线的珠子滑下去，凌婉容说不出一个字，但她重重地、重重地用力点了头！是，她会好好地活下去！
在药无痕的精心调理下，凌婉容在短短半月内便已经痊愈了。反手摸着那仿佛没有中过箭似的光滑背部，凌婉容心头还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上官洪煜、连珠还有徐梨三人，死于那乱箭之下，果然应了那句成语--万箭穿心。看似结局残忍，可这却是三人最终的也是唯一的归宿。以他们的武功来说，除非在他们防不胜防下用毒箭阵来对付，否则还真不容易对付他们。
回想起和上官洪煜认识的过程，凌婉容苦笑自己最终还是铁石心肠了。上官洪煜应该一直在赌她本性不够狠，然而她脱离了凝心血丸的控制后，这一狠……便狠了他的性命。
恐怕，他到临死也还是不愿相信，也不甘心。
对于上官洪煜的死，凌婉容是没有歉疚的。恐怕她对上官洪煜更多的，是一种遗憾--遗憾他若不造反，还是大安朝的贤王爷，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一切，都是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