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也觉得无所谓。
大概就是这样吧。
直到现在。液体泼在手上如此温暖。刀刺入人体,如同扎进厚厚的胶袋里。
单纯地扎破胶袋,这种感觉不会让人感到愉悦。而让他感到愉悦的,是男人的痛叫声。像个受了伤的野兽一样,挣扎着哀嚎着,因为痛苦而扭曲着。
太动听了。还想听到更多,看到更多——
软弱的样子,痛苦的样子,挣扎的样子。强大的人屈服,崩溃;登顶的国王被剥夺一切外的权力,重新成为凡人的身份。看着人们升入云端,然后跌落崖底——
那一定很美妙。
不知不觉间,如同头一次认知真正的快乐一般,他的脸上扬起一份发自内心、而非刻意练习的浅笑,弯曲的弧度里带着久违的快乐。
仿佛白纸图上了美丽的颜料,使一文不值的草木纤维升华为价值连城的文物。
人类愚蠢的大脑让他将快感错误的和伤害联系在一起。可他不在乎这种错误。
婴儿破开羊水,就再也无法离开氧气。
潘多拉打开了盒子,让诅咒与祝福一同降临在大地上。
他举起刀子,准备再次刺出下一刀。
但男人并不是毫无反抗的待宰鱼肉。受到他的这一背刺,男人显然失去了理智。
他的力气不大,刺得不深。怒火中烧的男人因疼痛摔倒在地上,扭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
他对这愤怒的目光无动于衷。此刻,他只想看到更多。
在他嘴角噙着浅笑,高举厨刀,带着和他父亲一般狠戾无情的力度下刺时,男人直接抓住他的手,凶狠地一扭,将他手上的凶器夺走,狠狠往地上一摔。
“叮!”
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被男人踢到了一旁。
他则被男人卡住了脖子。像男人刚才卡住猫咪的脖子那样。
男人被疼痛激发的凶狠足够毁灭这个屋内的一切,包括居住其中的每个人。
“小兔崽子!你和你的废物妈全都不想活了,啊?!!我成全你们!”
说着,男人的五指开始收拢。
在暴力的压迫下,他的呼吸开始困难,头脑晕眩,面部充血。
他开始无力地摆动头颅,企图挣脱控制,但这行为毫无作用。
“呃……”
他的双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视线逐渐模糊,被愉快压倒的恐惧也重新升腾。
黑色慢慢覆盖他的视野边缘,只有窗外的月亮与男人狰狞面孔晃动。
……结束了。
一切都会结束了。
就像迷途的鸽子坠落,风中绽放的花朵凋零,生命枯萎……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不甘。那或许能被称为“恨”。恨着自己的弱小,恨着男人的暴力,恨着女人的软弱,也对不作为的外界绝望……
近乎扭曲的怨恨从心中萌发。他的眼神转为一片黑暗。在濒死之际,他的心智终于被这份情感掏空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月亮还在发光。
忽然,一股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身上。死神的骨爪松开他的脖子,让他摔落在地上。
“咳……咳咳……”
脑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嘴唇就尝到了热热的液体。苦的,还带着一股铁味。
他手边落下了一张纸。原先爬满方块字的纸上已经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一行翻译过来的法文诗句:
「同时摘下因果倒置的酒杯,两枚」
他盯着这行法文,茫然地喘息着,摇着头。诡异的错乱感浮现,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匣子被人撬开了。
他舔了舔牙齿,抓住那张纸,将口里的液体吐掉后,慢慢抬起头。
阴霾不见了。
只剩下女人扶着墙,站在倒地的男人身边,手里提着滴血的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