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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裂锦·新版(23)(1 / 2)

作品:匪我思存小说合集|作者:匪我思存|分类:其他类型|更新:2021-02-02|字数:5806字

番外·满盘皆输(2)

芷珊顿时一凛,原以为大老板只是例行巡视,没想到他是挟壮志而来。赫赫有名的东瞿集团涉足金融、地产、零售与通讯多个行业,排名岛内十大公司,在金融界地位更是稳如泰山,多年来历经大风大浪岿然不动。所以不论大老板有何决定,这都将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恶仗。

赵承轩果然道:“这是一场极难打的恶仗,所以,一切有仗诸位。”

何耀成已经起身,去关上室内的灯,芷珊知道他意欲何为,于是起身帮忙关掉电掣,窗帘缓缓降下,室中光线渐渐暗去,何耀成果然打开投影。

一明一灭的光在室中闪烁,堆山填海样的资料,一帧帧的分析图表从眼前闪过。

赵承轩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东瞿的易志维作风严谨,在金融界一直成绩斐然,历经多次收购与反收购大战,几乎没有失过手。近年来着意培养其弟易传东为继承人,所以很少再干涉行政决策,但东瞿主要的商业决定,依旧由他做出。”芷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明亮如星,忽然之间有笑意从眼底透出,“台北金融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太岁头上,这回咱们偏要动一动土。”仿佛是孩子气,但那种踌躇满志的骄傲,立刻令会议室里的气氛热烈起来,每个人都被激起了斗志,芷珊只觉得他整个人都似乎在黑暗中熠熠发光,“我们来看一看东瞿名下的几支股票,近年来在市场中的表现。”

会议开足十二个钟头,连午餐都是在会议室中吃外卖,气氛热烈,芷珊虽然刚熬了通宵,也没有一丝睡意。赵承轩脱掉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衣,越发显得面如冠玉。近年来流行健康肤色,他却是极少数不惹人讨厌的白净,那白仿佛只是儒雅的干净气质,仿佛钧窑里的瓷器,历经烈火的锤炼,终究脱胎换骨,自内而外隽永非凡。他极修边幅,但一份快餐同样吃得津津有味,立刻与下属十分融洽。

加班结束后,夜幕已经降临,大家收拾东西离去,她因为一打开电话便接到客户来电,所以反而落在后头。正巧赵承轩由何耀成陪着出来,与她搭同一部电梯下去。

室外电梯里灯火通明,仿佛一只晶莹剔透的梭子,划破岑寂夜空。玻璃幕外已经是万家灯火,无数高楼似琼楼玉宇,近处的车流都蜿蜒成灯光的河,缓缓流淌。他们自万仞之巅急坠而下,赵承轩凝视扑面而至的万顷灯海,仿佛是喟叹:“真是美。”

她听到这句话不由望向他,正巧他亦回过头来,她落落大方地一笑:“赵先生很久没回来了吧?台北的夜色确实极美。”

他微笑:“四年,大学最后一年暑假曾经回来过。”

四年前他创建公司,从此鹏程万里。

真是叫人不能不臣服于天分,旁人面对她总是惊叹:“芷珊,你真是能干。”她的优秀曾给别人很大的压力,可是今天她终于也感知了压力。

他忽然道:“谢谢你,今早牺牲睡眠赶来。”

她自认举动丝毫没有露出马脚,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意外,他含笑道:“你目前主管美国市场,自然需要晨昏颠倒,今日早上想必是牺牲睡眠赶来。”

心细如发,难得是体恤下属,没有认为发薪水给人,就必须令人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她答:“赵先生客气。”

电梯已经到了B1,何耀成问:“承轩,是不是就回酒店去?”

只听赵承轩答:“不,还是先去医院。”

芷珊无意听老板私事,找到自己那部小小的日本车,速速上车离去。转过车道,看到赵承轩上了一部黑色的商务车,旋即驶离车库,汇入街上滔滔的车之河。

车子行驶得极为平稳,赵承轩阖上眼睛,彻夜飞行之后,他只休息了几个钟头,便立刻开始工作。大战在即,他其实并不紧张,可是体力上的透支终于令他疲倦下来。虽然闭目养神,脑海中时时浮现的还是东瞿。

事前已经做足了相关准备,关于东瞿的一切都在他的研究范畴,《孙子兵法》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令他感兴趣的不仅是东瞿,还有易志维。这个人在商业上的表现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同时,亦冷静得无可挑剔。历次收购战中不乏有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总是能立时权衡取舍,数次力挽狂澜。无疑,他会是个极具挑战性的对手。

他睁开双眼,随手打开笔记本电脑,关于易志维的私人资料很全面,包括他前妻的照片,与关系固定的女友。

易志维直至三十七岁时才结婚,对方是著名建筑师欧凡琨之女欧雅文,未到两年即又离婚,原因不详。这段短暂的婚姻没有孩子,四十二岁左右他认识现任女友,两人维持关系长达十余年,却一直没有再结婚。所以他将惟一的弟弟易传东视作继承人,悉心培养。近年来他由于阵发性心动过速频繁发作,于是逐渐向易传东移交东瞿大权,但毫无疑问,他仍旧是东瞿的灵魂人物。

他仔细凝视屏幕上易志维的近照,拍摄极佳的黑白半身照,目光炯炯,仿佛能够透过屏幕直视人心,他两鬓已然微灰,但那苍白是草芒上微染的霜意,衬出眉心间深深的沟壑,不怒自威,沉静莫测。

这样一个人,纵横半生所向无敌,几乎没有过失败,自己如若能够击败他,必然会给他致命一击,从此万劫不复。

不知为何,右眼睑突然跳起来,抑或是睡眠不足?

他很少有这种不安的感觉。

幸好电话响起来,令他分神不再多想:“大姐,我马上就到医院了。”

“这样晚了,何必还赶过来,你一定也累了,还是回酒店休息吧。”

他答:“不要紧,我已经快到了。”

到医院时已经快九点钟,这间私立医院并没有太多间病房,但环境雅致。窗外高大的凤凰木开着大朵大朵的红花,夜色中浓稠似墨,红到了极处原来反倒是这种颜色。风吹过,片片叶影倒映在病房雪白的墙上,仿佛拿极细的工笔描上去,一尾尾碧金的羽。满墙这样的羽毛轻轻摇着,整间屋子似有飒飒的风声。房间里开着一盏淡蓝色的灯,大姐半倚在床头,电视机光线明灭,她的脸于是也忽明忽暗。她近来一直病着,形容略显憔悴,但在他眼里,总觉得大姐一直容颜姣好如初,这么些年来,仿佛年华不曾老去,明明知道她眼角又添了细纹,可是总觉得大姐是不会老的。她仿佛一棵凤凰木,倔强而遗世地伫立于岁月的长道,任凭光阴如水,洗去铅华。

她已经抬头看到他,只是心疼:“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今天又在会议室呆了一整天,不回酒店休息,又跑来做什么?我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幼是大姐一手带大,大姐又一直没有结婚,所以长姐如母。他笑着说:“不来看看大姐,总觉得有点惦记。”

她留意到他手中的外卖饭盒:“你带了什么来?”

“蚵仔面线,大姐老是说在美国吃不到,所以特意买了。”

难登大雅之堂的夜摊小吃,但儿时的记忆确实难忘,所以她在国外总是惦记。她笑出声来:“穿几万块的西服去买面线,只有你这孩子做得出来。”心中柔柔一动,仿佛他还是个小孩子,伸手替他拨开凌乱的额发,拂过他年轻光洁的额头,“叫司机买不就得了,还自己跑去。”

他笑:“钱财身外物,衣服更是,司机不晓得地方,买来不一定正宗。”打开饭盒来极香,面线红色,蚵仔拖过太白粉,嫩滑鲜香,连上面撒的细碎香菜都似翡翠碧屑,她禁不住他怂恿,尝了半碗:“真是香。”

他仔细端详大姐,说:“大姐今天神色还好。”

她忍不住微笑:“一看到你,我精神就好了。”

电视里正播放财经新闻,富升正预备发行新股,资管董事经理赵筠美主持新闻发布会。他见大姐凝神注目屏幕上神采飞扬的女子,便笑道:“三姐真是威风凛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姐淡淡一笑:“要做就做到只在万人之上,人皆在我之下,方才是不败之地。”

他沉默不语。

大姐见他默不做声,于是说:“这次回来,别只惦记着公事。台北的漂亮女孩子很多,留意挑一个好的对象。”

他窘迫地微笑:“我太忙了,哪里有时间。”

“人家从国中就开始谈恋爱,你大学毕业都这么多年,还是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个。”

他故意叹气:“她们都看不上我。”

“我们承轩这么帅,人又很有本事,她们早就争得打破头。”

“可是最后胜出者,久久不见她扑上来,难道这么久还未分出输赢?”

她终于被他逗笑了:“油嘴滑舌,可又不见你去哄女孩子开心。”

“大姐,我这次回来,打算对东瞿动手。”

她瞬时安静下来,有夜风自窗外温柔地掠过,远处恍惚传来婴儿的哭泣声,或许是楼下的产科病房?那婴儿哭得声嘶力竭,直觉得一颗心全揪起来。是哪里的孩子在哭?她定了定神,又没有听到,于是问:“有把握吗?”

“我研究过易志维接掌东瞿后所做的每一项重要决策,他是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