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大雨。
“咳咳咳咳……”傅允深把脸埋进被子，咳嗦的声音又闷又重。
“皇上是因为感了风寒，加上这几日过度的操劳，才会病重至此。”太医诊完脉，声音轻轻地跟沐云初还有皇后等一干人等说道。
“赶紧熬药。”皇后吩咐着，皱着眉头，很是焦急的样子。
“朕没事，咳咳咳……”傅允深喘着气坐起身子来：“别这么慌里慌张的。”
“快躺下，”沐云初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别再受着凉了。”
“没事。”傅允深看着沐云初的脸，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看了看周围的一众妃嫔：“别在这儿守着了，赶紧散了，别在这儿堵着。”
“皇上，”皇后过来，轻声说：“您好生歇着，姐妹们也是担心您的身子。”
“没事儿，”傅允深松松的握着沐云初的手：“一点风寒而已，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都散了，在这儿堵着，别传染上你们。”
“皇上……”
“下去。”
“……是。”皇后浅浅行礼，一众妃嫔半跪齐声道：“臣妾告退。”
沐云初看着傅允深，就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一言不发。
秦子衿看着主动留下来的沐云初，以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不是不嫉妒，很嫉妒。嫉妒的焰火烧的骨头都痛了。咬着嘴唇，腥甜的味道染得嘴唇发痛。
“初儿你坐远些，”高烧折磨下的人浑身都酸痛不已，只是坐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觉得再也坚持不下去，撑着身子滑进被子里，声音沙哑：“我被传染上你。”
“那就传染上好了。”沐云初干脆扑倒在傅允深身上，紧紧地搂着他。
“别……”傅允深无奈的很，偏偏又没有力气去推开那个紧紧抓着自己的人。“快起来。”
“你怎么就生病了……”沐云初不顾傅允深的挣扎：“你干嘛每天都这么熬着呀……”
傅允深无奈，干脆放松了身体，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揉了揉肉沐云初的头发：“我没事的，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沐云初坐直了身子，把傅允深的胳膊重新塞进被子，又给他重新裹紧。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心疼的嘟囔：“怎么就不见退烧啊。”
“喝了药就好了。”傅允深的嘴角漾开柔软的笑意：“初儿，我心里好欢喜。”
“都生病了还有什么好欢喜的，”沐云初抿着嘴角，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抓紧了傅允深的肩膀，眼睛里一般焦急一般恐慌：“你是不是跟我小时候一样，烧傻了啊？”
傅允深一愣，看着眼前这个焦急又担忧的小女人，心里全是一种温柔的甜蜜。好像是小时候亲自喂到祁音嘴里的莲子糖，带着阳光的味道，一直甜进心里去。
“你说话呀！”沐云初看着傅允深就只是微笑，心里更慌了，赶紧的起身想要把太医再叫进来。刚一起身，手腕上一紧，整个人撞进了一个潮热的怀抱里。
“烧傻了也记得爱你。”傅允深收紧了胳膊，低低的笑出声来，高烧操纵下的声音比原先更加低哑：“不介意我传染你吧？”
“传染我好了。”沐云初也抱住了傅允深的身体，闭上眼睛把脸埋进了他的脖颈：“让我跟你一起生病。”
恍惚中，沐云初想起了还在家里的时候，有一天爹爹也是受了风寒，发烧到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娘就是这样把爹爹抱在怀里的。
当时只是觉得爹娘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好，没想到这里面藏着的柔情蜜意。
因为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所以才会这样用自己温暖他。
贴在脖子上的温度灼人，但是沐云初却觉得安心自在的让人窝心。
“老爷，夫人，老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奶奶！娘！”周子扬一进门，就看见娘亲扶着奶奶慢慢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奶奶，孙儿回来了。”
“回来了，”老夫人带着暗褐色的抹额，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样，正中心的额头位置，还镶嵌着一枚拇指肚儿般大的翠玉。头发白中带黄，整齐利落的盘在脑后。现在正握着周子琰的手不肯松开。“瘦了呀。瘦了。”
“没瘦，”周子扬咧开嘴角笑笑：“您跟我娘身子还好吧？”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周夫人在一旁笑着开口：“光顾着说话了，赶紧进去坐下呀。”
“对对对，”周子扬赶紧扶着老太太慢慢往屋里走：“看我，光顾着说话了。”
“子扬，”周夫人进了屋问道：“你几天怎么得了空回来了？”
“今天正好该我休沐，”周子扬笑笑，那模样已经是个周正的男人了：“就想着回来看看奶奶和娘。对了，怎么不见我爹啊？我爹呢？”
“你爹去了丞相府里，”老太太亲热的拉住周子扬的手：“跟奶奶说说话，都多长时间没来看看奶奶了！”
“是孙儿不孝了，”周子扬当着老太太嬉皮笑脸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脸颊：“该打！”
“是该挨打。”老太太埋怨着，手指头颤颤巍巍的点着周子扬的额头：“你跟你哥都是没良心的东西！你是不知道回来看看，你哥出去这么些天，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
周子扬心里一沉，脸上的笑容差点儿就挂不住了：“……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哥，我哥一定会写信回来的，许是他忙没顾上呢。”
“是啊，”周夫人在一旁说：“子扬，我跟你奶奶说这个，老太太还不高兴，说我瞎说呢。”
“我娘说的在理，”周子扬拉着老太太的手：“您想想，我哥平时最孝顺了，他不写信回来，肯定是有事儿耽搁了。您放心吧。”
“嗯，”老太太拉着周子扬的手：“走，跟奶奶到屋里去，奶奶给你好东西。”
“得嘞。”
周子扬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周夫人悄悄用袖子抹着眼泪。
心底窜出来的冰渣子，一瞬间就攥住了心脏。
沐正泽和周凛坐在书房里，两个人都久久无话。
“周大人，”沐正泽打破沉默：“贵公子，也没有往家里寄过信吗？”
“……没有。”周凛好像是在勉强忍耐着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手背上是突出的血脉，声音也在发抖。
沐正泽喉头紧巴巴的，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将军已经杳无音信了数个月，”周凛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十几岁：“连同子清都没有消息。丞相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正泽双目沉沉：“周大人，这件事，肯定是有人计划好的。”顿了顿，看着周凛：“我心里有个答案，但是没有证据，也不敢说。”
“什么意思？”周凛的眼睛深处酝酿着巨大的痛苦：“丞相大人，您这话，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