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安说出的话如同悬在头上的达摩克斯之剑终于落下, 郁嘉却莫名松了一口气，像是等到了一个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已知的安心总好过没把握的不定。
“你好像没什么惊讶的情绪？”典安讶异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郁嘉耸肩, “异世求生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如果其他人也会面临这样的风险, 那的确是关了游戏比较好。”
“你自己也不知道？”
“把我弄到这儿来的那家伙说我就是个意外, 它也不想这样的——毕竟地球人在这个世界就是bug一样的存在，”郁嘉顺手提起在他手边睡觉的小黄鸡, “就它, 自称是世界意志，你要是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东西也可以问它，只要它愿意说。”
典安一言难尽接过郁嘉抛来的小鸡仔, 只觉得自己好像在玩什么羞耻的中二游戏：“世、世界意志？”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郁嘉点点头, 反客为主问道：“现在地球上怎么样了？”
“挺好，世界和平，”典安下意识答道，随即才意识到郁嘉真正想知道的肯定不是这个, “周冉先生不太配合我们的调查, 现在已经被控制起来, 查清他没有嫌疑后会放归的。只是您的名字已经传了出去……”
他有些生硬地安慰道：“不过只要您的老板不违法乱纪，他就不会有事。”
郁嘉冷笑道：“他最好早点被抓, 以祭告我的在天之灵——哦我还没死。”
他面无表情地作了补充：“那让他给《星际领主》陪葬也不错。”
“……”典安擦了擦额头上并不真实存在的汗水, “其实事情可能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郁嘉反问：“难道游戏还有再开的可能性吗？”
典安脸上露出官方的微笑：“这我没办法承诺你什么, 不过国家尊重任何一个公民应有的权利。”
他提起将将才睡醒的小黄鸡往外走：“呃, 这个……世界……嗯……意志，嗯……我有些话想问问它，先出去了。”
……
转眼又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王天华的玩家账号几次上线，但郁嘉能很明显地分辨出来这些家伙都不是王天华本人——甚至应该还不止是典安一个人。
因为这几次上线的人中只有典安偶尔会和郁嘉说几句话，要么聊聊地球的近况，要么问问游戏的背景，他还会和星舰上其他人交谈，关注的点也不是政治体制而是“为什么郁崽这么受欢迎”——虽然郁嘉也不是很懂一个安全部的调查员为什么会那么八卦。
但好歹也只有典安不会时不时用一种研究标本的眼神看郁嘉，还会抱怨两句“那个杨弘济是真的很杠啊，死活都不交账号，说这是他和郁崽的秘密，把我们同事气得差点和他打起来”之类的话，所以郁嘉——也就姑且忍了。
文森恒星系第一批共二十艘星舰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此时正静静悬浮，呈半包围的队列将一处虚空环住。
可能是心理作用，郁嘉总觉得这一处的宇宙虚空都不似别处那般黑得浓郁，反而泛着点点虚浮的白光——打破了这里，他就能回到郁金星系。
和郁金星系失联了两个月，也不知道一切到底怎么样了。
郁嘉甩了甩头，同站在旁边的马修说道：“就是这里。”
因为和郁嘉最熟悉，加上本身能力也不差，马修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接连升官，现在算是接管了这艘星舰的指挥权，成为军事上真正意义的领头人之一。
得了郁嘉的肯定，马修便也点了点头，下达指令。
“开火吧——”
下一刻似是有万千星辉爆发，能源炮的光柱精准无误轰向了既定的坐标。
轰隆隆隆——
震耳的坍塌声响起，哪怕是郁嘉等人在星舰内部也觉得耳膜刺痛，但所有人都只紧紧盯着屏幕，想要看清轰击点的情况。
为了万无一失，他们第一击就已经全力以赴，调动了这二十艘星舰同时能够启用的所有能源炮——要是没有反应，他们甚至无法想象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伤心与失望。
所以哪怕是早就得了小黄鸡肯定答复的郁嘉也禁不住提起了一颗心，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星舰的显示屏。
咔嚓嚓嚓……
原本浑然一体的虚空骤然裂开一条浅淡的缝隙，体积不大，和星舰比起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细微，但缝隙后却有着光亮渗透进来，仿佛黑夜过去迎来的第一道黎明曙光刺眼，以至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将目光移了过去。
呼呼……
似是有风吹了进来。
“我们可以出去了！！！”
星舰上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郁嘉也用力地挥了下拳头，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太好了！”
他们最怕的不是一击出不去，而是根本就落错了地方。
旁边邓朗宁激动地将拐杖举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指挥星舰：“快！快！再补上两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是！！”
接下来又是两轮能源炮的轰击，很快那道细微的缝隙开始扩大蔓延，越来越多的光透进来——那是和保护罩或星舰的人工发光不一样的，独属于恒星的光与热。
文森恒星在万年前也被封锁进了宇宙豁口，但在日复一日的能源消耗中早就枯竭殆尽，所以现在的这一代人，哪怕是号称活化石的邓朗宁，其实也没见过恒星的光芒。
最后一道轰击落下，各自蔓延的缝隙最终交汇，伴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虚空最终炸裂开来，而后化成一片片碎片，簌簌分解消失。
星舰上的人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极速往后撤退，一直等到那一片虚空再次稳定下来。
——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轮煌煌大日。
有那么一瞬间连郁嘉都晃了神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地球，而面前的就是已经照耀了地球数亿年的太阳。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宇宙中恒星何其多，有那么些长得和太阳像那可太正常了。
比如日恒恒星系那颗就挺像，或者耀明恒星系的也像，听说布莱恩还在靠近耀明恒星的地方建了颗人工小行星，天空和大地都是水红色的——也不嫌热的慌，怪不得性格这么燥。
这个时候二十艘星舰已经朝着外面行驶而去。
看着远处那颗金红色的恒星，马修目眩神迷：“这就是恒星么？郁金星系也——太美了。”
“王天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着显示屏上郁金星系的景色，喃喃道：“我的天——”
郁嘉直觉来的人是典安，因为其他那些上线的调查员根本就不会用这种近乎是花痴的语气说话。
说起来这家伙不是两天前才下线吗？换算下地球的时间也才过了几个小时，怎么突然又上来？
想起上次典安下线前说过的奇奇怪怪的话，郁嘉转头捅了捅对方的胳膊：“典安你……”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典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正在低头奋笔疾书。
——写的还是那种瞟一眼都会让人觉得头晕目眩的复杂公式。
不对劲。
一个一天到晚就晓得八卦“郁崽为什么这么可爱”的调查员怎么可能懂这个？
郁嘉最终凭借着自己微薄的大学知识认出了笔记上的符号像是高数里的什么，他拼了老命想要尝试着念出来：“这……这个十字架是？”
“王天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郁嘉一眼：“什么十字架？！这是dagger！！共轭转置！！厄米算符懂不懂！”
郁嘉诚恳地摇摇头，并且凭借着这个“算”字做出了猜测：“你是数学家？”
“王天华”直接不再看郁嘉，转而低了头继续奋笔疾书。
“……”好嘛，这个看上去比其他几个调查员还要高冷不少。
郁嘉耸耸肩，转而打开自己的光脑，预备试试能不能连接上星网。
——现在他们已经算是从宇宙豁口里出来了，当务之急是先确定自己的位置，而后最好能直接赶到月朗恒星系或者日恒恒星系。
就是不知道这里究竟离日恒恒星系有多远，可千万别直接出了郁金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