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在江夏那边稍一聚焦,贝尔摩德忽然有所联想:
琴酒之前为了弄明白乌佐的心里状况,曾经给她传过不少资料……说起这个,在她来到日本前,琴酒明明还隔三差五地催一催她,问她具体什么时候到,好尽快干预乌佐越发危险的心理状态。怎么她现在真的回到了日本,能接收乌佐了,琴酒反而不再提这件事了?她还想多看看乌佐的状态呢,虽然目前没发现太过明显的异常,但是……
等等,不对,这好像不是现在的重点。
贝尔摩德按了一下眉心,让半途跑岔的思路转回正题。
……总之,琴酒传给她的那些独家资料,让她对乌佐的“杀人”手段,有着比常人更加深刻的了解。
她知道乌佐非常擅长利用目标和那些与目标相关的人、并结合周围的环境,不动声色地引导一起乍一看非常自然的凶杀。
从任务记录来看,有些时候,乌佐的引导过程周期偏长——有些受害者是在同他接触的几周甚至一个月后,才会突然杀人或被杀。
但还有一些时候,那个周期却非常短:几乎是一小时前目标刚刚遇到乌佐,一小时后就会立刻开启凶杀。
这么短的时间,乍看只觉得不可思议,但细想却又似乎有些道理:在贝尔摩德的印象当中,相当一部分案件里,积攒了不少怨念的行凶者其实都是突然起意,冲动杀人。
而大多犯人都有求生欲,都想在杀人后规避刑罚。
如果这时,他们忽然因附近“某个人”的举动或谈话而灵光一闪,发现一些可以利用的物品,进而谋划诡计进行杀人,那么这种短暂的引导周期,也完全有可能出现。
……至于乌佐具体是怎么暗示、怎么让那些人“灵光一闪”的,这应该是他的秘密和天赋。
——世界上从来不乏各式各样的天才,乌佐一定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天才的方向稍微有些不太合法……咳,总之,如果人人都能了解其中的原理、知晓其间的过程,乌佐也不会这么受组织里的知情人赏识。所以她看不透引导的奥秘,这其实很正常。
一直到今天,贝尔摩德都觉得乌佐的杀人方式非常奇妙。
实际上,如果不是组织布置过几次定向的杀人目标或任务,而乌佐都按时一一完成了,那只看外界报道的案情,她根本想不到这其中被乌佐动了手脚,只会觉得组织运气太好,或者死者太过倒霉。
此时,在这个刚死过人的哥梅拉摄影棚里。
贝尔摩德回想起种种关于乌佐的细节,再结合今天的事,她忽然意识到,或许现在,她就已经亲身体会到了乌佐的杀人方式、并不小心踩入了他编织的布局当中。
——回想一下就能发现,之前,波本刚抱着外卖袋闯进摄影棚,然后和她互相威胁着离开时,乌佐并没有立刻追上来,而是隔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才悠闲出现。
在这段时间里,乌佐完全可以接触到影棚里的其他人,并不动声色地对那些人施加相应的影响。进而利用这里的情况,制造出一些他乐于看到的局面。
乌佐刚才会下楼来找他们,比起拉架之类的理由,其实也更可能是为了适时拦住她,确保她在凶案发生前无法出现在工作人员的视野当中。那样一来,即使龟井制片人死亡的时候她正和乌佐在一起,她也不可能得到从乌佐口中说出来的“不在场证明”。
想到这,贝尔摩德忍不住眼神凝重地看了一眼警察旁边的江夏。
碰巧江夏也在看她。
两边一对视,江夏下意识地微勾唇角,朝她点了点头,神情看上去颇为愉悦。
贝尔摩德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总之,一瞬间,她竟然有到了针刺似的危机感——乌佐看向她时,用的完全是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就好像在他眼中,贝尔摩德根本不是一个和他对等、甚至比他高级的组织成员,而是一碟美味的大餐。
贝尔摩德眼波微动,暗暗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不能因为乌佐的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威胁性,就疏忽大意。
毕竟,理智一想,这可一个刚进入组织干部的视野没多久,就顺利获得了组织代号的成员,而到现在,他甚至都还没有成年。
——贝尔摩德抿了抿唇,尽力收束每次见到乌佐时本能的亲近和放松,认真揣摩起乌佐在这种时候制造凶杀案的动机。
……是像琴酒所说,兴趣使然?
还是不想看到波本和她冲突,在试图转移注意力?
兴趣这种充满主观性和偶然性的猜测,姑且先放到一边。
要说转移注意力,这样做似乎没多少效果:乌佐应该不知道她和波本之间有没有关系、认不认识,因此也很难确定两人一起离开摄影棚后会采取的行动。如果她和波本铁了心要动手,等顶层命案发生的时候,楼下差不多也同时会出一起命案,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干扰……
拉架这一条,或许也可以暂时排除。
所以,还剩下一种可能……
在场众人当中,显然是她这个带着易容的“安室透”,身份最经不起推敲,也最不想和警方打交道。
……难道乌佐是想趁乱把她送进去?
她当然没杀那个欠揍的制片人,但只要“证据”和推理看上去足够真实,她很可能会被要求前往警署,配合调查——作为证人的笔录还算好逃,被当成嫌疑人带回去的话,就麻烦了。
一般的组织成员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此时说不定已经出现在了琴酒收到的灭口名单上……乌佐刚进组织不久,平时也很少接触组织干部,就算知道“贝尔摩德”会被boss特殊对待,估计也对实际情况缺乏正确的认知和把握……乌佐难道是想借刀杀人除掉她?
贝尔摩德微蹙起了眉,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对这种威胁到了自身的意图本能地感到愤怒、本能地想展开反击。
但再想想乌佐这么做的可能理由……
上一次她都把乌佐灌醉抓到自家床上了,乌佐也只是用“把那只用途不便明说的壶硬塞到她身边”的方式简单报复了一下。
但这一次,他下手却明显比之前要狠得多。
在贝尔摩德看来,这一定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乌佐时,曾经打着“找琴酒的工作漏洞”幌子,再三追问了工藤新一的事。那一次还能用琴酒当挡箭牌,但这两次她易容接触乌佐,却都碰巧同时遇到了少年侦探团。
因此,在乌佐眼中,现在她一定是一个冲着少年侦探团来的、居心叵测的组织干部……少年侦探团里,当然也包含变小的工藤新一。
一瞬间,贝尔摩德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真队友追杀的卧底,一边狼狈逃窜、气得牙痒,一边还得在心里给对方鼓鼓掌,称赞乌佐这种处理方式合情合理,甚至完美符合她的期待。
旁边,江夏回答完了佐藤警官的问题。
他正准备去看看哥梅拉留下的油漆脚印,在证据点附近打个卡,再看情况拉一下破案进度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