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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1 / 2)

作品:当时明月在|作者:楼海|分类:现代言情|更新:2022-05-29|字数:6464字

方才一个电话, 像是喜剧里忽然穿插进的一个楔子,将所有轻松跟欢笑都定在了硬邦邦的墙壁上。

一餐饭吃得了无乐趣,尽管跟明月相比,云焕的手艺也十分了得,不过面对两个无精打采的母女,他没有得到应有的赞誉。

送礼物的环节更加索然无味,他花时间学捏的猫小姐、围裙小姐和浓眉怪蜀黍,被不明就里的朵朵塞进了嘴里。

云焕一惊, 赶紧将那个丑乎乎的怪蜀黍从朵朵嘴里抢救出来, 说:“傻孩子,这是泥做的, 不能吃的。”

朵朵扁了扁嘴,又像是要哭的样子, 云焕一时纳闷她今晚的感情为何如此充沛, 慌乱地解释:“以后我一定给你做糖的好吗?”

明月向他说了声抱歉, 将朵朵后脑按进自己怀里, 说:“真不好意思,她肯定是累了,今天玩了一整天,开始闹觉了。”

小孩子是这样的,睡前和初醒都要很不老实地哼哼上一会儿。云焕尽管心中有几分不安, 仍旧理解地摸了摸朵朵的后脑:“那就早点回去吧。”

明月点着头, 视线还落在一边泥塑的“猫小姐”上, 平日里平面的影像一下充实起来, 变成三维的实体,有着不同于纸面的吸引力。

它通体雪白,唯独脸颊跟衣服粉粉嫩嫩,蓬松的大尾巴看起来更加柔软,饱满的小脸靠在其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眼睛里嵌着黑色宝石,亮晶晶的。

明月摸了一模,说:“真好,我真喜欢这个‘猫小姐’,朵朵也会喜欢的。不止,如果以后能出绘本,我们可以随书附赠一个。”

她笑容温柔,一双眼睛里盛着莹莹的光:“到时候可要多麻烦云医生了。”

云医生心颤,想那可不是小麻烦,知道单单为了捏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他花费了多长的时间,做坏了多少试验品吗?

可看她这样期待,他又不说不出半个不字:“好啊,到时候一起捏呗。”

明月眉梢一挑:“所以,你同意跟我一起出绘本了?”

云焕说:“我还有第二种选择?”

她的得意里还透着一分鲜见的羞涩:“你很好。”

她说:“……真的很好。”

朵朵这时在明月怀里动了动,轻声喊了她一下。

明月亲亲她额角,只好道:“我还是先回去了。”

云焕跟着起身:“我送你们。”

明月拦住他:“几层楼而已,我自己上去。”

云焕还是送她走出大门,彼此告别前,他很快速地摸了摸她脸,将她鬓角的短发掖去耳后,露出白生生的耳廓。

“是不是有什么事?”云焕抿了抿唇:“刚刚那个电话……如果你有什么麻烦的话,如果我可以帮上忙的话……”

明月截住他的话,很用力地笑了一笑:“没有什么,只是一点点历史遗留下来的小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云焕站在门下,一直看明月走进电梯,轿门嚯的关起,一阵运行的声音过后,他方才走回玄关,将门带好。

明月有事瞒着他,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就她那样大大咧咧,一点小事也要颠来复去说三遍的性格看,这件事绝对不是那样简单。

甚至,是让她难以启齿,需要一个人偷偷完成的。

云焕走回客厅,茶几上还放着他精心捏好的“猫小姐”一家,怪蜀黍的头上湿哒哒的口水未干……它们被忘在这里,孤孤零零。

大概时间尚早,云焕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都难以入睡。

这种时候,人的思维就越发活跃,他想起那个曾在短信里逗她的蕾丝小姐——那时候的明月,简单,清澈,单纯得只要一转眼睛,他就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人总要长大,经历一些事情,心上留下一点疤痕,连明月都有自己一个接一个的小秘密了,他这个彻头彻尾的俗人又何尝不是。

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彼此交心的呢?

是明月即将不告而别,乘风去海外的时候吗?可能要再早一点。是那个萧索的寒假,他们不约而同选择静默的时候吗?可能还要再早一点。

一段感情起承转合,开始的时候轰轰隆隆,中途宁静平缓,到了结尾的地方往往就开始寡淡无味。他们的无味,是在在一起后的第三个年头吧?

一个暑假,带走暑意,但从没有人想过也能带走爱情。

明月大四开始的时候,他正式进入省医院实习,整个人分成两半,一半还在象牙塔苦读,一半则在社会中沉浮。

聚少离多是常有的事,忙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一个月只见匆匆一次。他尽可能地满足她,开`房,做`爱,他在汗水里消耗对她的依恋。

起初他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他仍旧爱她,他的感情没有变化。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成了渐渐不满的那个人,在电话里无尽抱怨,在见面时喋喋不休。

于是争吵无休无止。

他当然是厌烦的,也是理直气壮的。他在儿科轮值,被一群孩子吵得头昏脑涨;他开始准备论文,还要小心翼翼应付导师的课题。

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忙到眼前发花,走路打飘,好不容易熬到宝贵的休息日,他想向她诉一诉苦,却每每撞上一个失控的人。

他做错了什么,她又为什么变了副面孔?一次又一次地忍让里,他最终失控,向着电话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不想过就散了!”

平时无理也要辩三分的董小姐,这次出奇的沉默,她很快地挂了电话,也没有给他发平时那些奇奇怪怪长篇大论的短信。

世界终于清静了。

再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是李葵的一通来电。彼时他刚被情绪失控的孩子家长打过一拳,暴躁得随时都可能摔手机。

李葵十分焦急地问:“云学长,你跟明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分手啦,你怎么最近一直都不联系她?”

他疲惫地揉一揉眉心,按捺道:“没有,最近很忙。”

“忙也不是你不联络人的借口呀,明月最近情绪很低落你知道吗?她晚上总是一个人偷偷哭,我问她,她说你不要她了。”

他立刻反感她把他们的矛盾公开化,如果有什么事她完全可以来跟他沟通,为什么要叫舍友做传话筒。

他于是冷冷道:“你少管闲事。”

李葵一怔,说:“你变了,真的变了。你以前很在意她的,现在十天半个月才给她一次电话,约她出去就只会开`房那什么——”

他咬牙,真的有点不耐烦:“她连这种隐私也要告诉你?”

李葵冷笑:“还用得着她说吗,你们男人不就这样吗?可是你不能这样啊,明月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呀,你这样……你这样跟叫应召有什么区别?”

什么这样那样!云焕:“我没有,我从没有这样想过好吗?”

“可你不这样想,不代表她不会呀。女孩子都是很缺乏安全感的,尤其是明月这样的女孩子,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跟她又不怎么亲。”

头正走来跟他说方才的事,言不由衷地安慰之后,责怪他对待孩子的态度仍旧不够耐心。他要求他对孩子家长做出道歉,尽管方才吃下那一老拳的人是他。

李葵意识到他的游离,冲着话筒大声“喂喂”过好几次。

“云焕,你别装聋作哑了,我知道你在听!我告诉你,你最好快点给明月道歉,好好安慰她,不然你一定会失去她的!”

他去安慰她,谁又来安慰他?他在挂断前自负道:“如果这么容易就失去,那证明从来就没拥有过,那又有什么好可惜失去的?”

当年一时的意气之争,

后来想起来,幼稚得可笑。

等熬过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他才慢慢回过味来,想他是不是真的忽略了她,他的做法是不是真的让她产生了误会。

还有,一个一贯温柔的人如果发起脾气,那效果绝对是惊天动地的。他记起他父母离异前两年,他妈妈有次哭着来向他诉苦。

她说他爸爸冲她拍桌子,这使她无法忍受:“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他对我都是言听计从的,他现在居然会跟我拍桌子,他还吼了我……”

他也吼了她,她是不是也被吓到了?所以她那样沉默地挂断,因为她和他妈妈一样害怕了,觉得这个男人变了,不再爱她了?

而她,其实不过是个没有经历什么感情波折,年轻,脆弱,同样经受着毕业的压力,正为未来迷惘忧虑的青年人。

他这才觉得自己是犯了错误,但人可笑的自尊心不允许随便低头,他说不出抱歉,只能在送给她的书里夹上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他希望她能懂,他们也确实度过了这一场危机。只是彼此变得更没有话说,这种时候,连之前面红耳赤的争吵都成了奢侈。

云焕立志做一名好医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可也知道这世上尽管有很多病能治好,但有更多病会留下永久的创伤,你纵然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感情亦是如此,拔去钉子后留下的缺口,永远没有再复原的一天。

他们的关系由非你不可变成了相互将就。

所有的矛盾都蛰伏如地底下虬曲纠结的竹脉,在一声惊雷、一阵春雨的召唤下,总有拔节而起公之于众的那一天。

引燃这一切的是他借由她账号购买旅行产品时,不经意间发现的一张单程单人机票。他想送她一次毕业旅行,没有想到她先一步送她离开他。

他们之间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云焕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可原谅的背叛,她居然要用这样一种不留余地的方式羞辱他所有的付出。

云焕最后大声问:“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是吗?”

明月直直地看着他,说:“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就是了。”

“你以为,你以为!”云焕像个焦躁的猴子,在她的宿舍里来回打转:“从来都是你以为,你有什么都埋在心里,你倒是跟我说啊,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明月说:“你想知道什么呢?”

云焕笑:“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每次看到其他人闹分手,你都笑着跟我说我们不会这样,那现在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