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可能是憋坏了，讲完这头的原委，开始絮叨刘斌小时候的事情，一桩一桩讲得细致。
人生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简小之默默地听，陪着眼泪。
走至病房，里头传来苏芳的哭至嘶哑的声音，“小斌啊，你不能离开妈妈啊。妈妈作了孽，应该报到妈妈身上，你还年轻，你要撑住啊。妈妈明天一早就去找捷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她抓我下去浸油锅都可以，千万不能找上你啊……”
简小之怔住，目光有刹那的凝滞。
刘强也听到了，轻叹着，“你苏芳阿姨的妈妈死于难产，她小时候落水，爸爸为了救她淹死了，她总觉得自己不吉利，认为你妈是因为沾了她的晦气，才……现在小斌又这样，她有点臆症了。”
简小之轻轻地“哦”一声。
苏芳阿姨和妈妈是孤儿院的同伴，那些过往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推开门，苏芳的反应明显慢半拍，傻呆呆地转过头，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小之，你怎么来了？”
简小之走过去，勉强地笑一笑，“刚好有空，过来看看小斌哥哥。”
苏芳的神思有些放空，眼睛里头空荡荡，却莫名地点着头，“哦，哦。”
刘强过去扶住她，小心地哄，“小之难得过来，你让她陪小斌聊聊天。”
苏芳木讷地看他，“是捷珍让小之来的吗？她原谅我了吗？”
“嗯嗯。”
刘强不住地点头，半搀半拉地领了她往外头走，“你好几天没睡了，去外头找个椅子阖阖眼。”
简小之心酸地看着，说不出话来。
病房里静下来。
“小之。”声音微弱。
简小之扬起头，看着病床上的那个消瘦的身影，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她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站去边上，默默地看着他。
刘斌的面上浮了一层青光，明显不行了。只是重病多年，临到这一天，他有心理准备。
吃力地笑一笑，“坐啊。”
“嗯。”
简小之坐下，抬起头认真看他，“小斌哥哥，您放心，我会照顾叔叔阿姨的。”
她有心理准备，刘斌哥哥病了这么多年，家里头已经掏空了，她会尽其所能，帮助他们。
刘斌的眸光黯了些，沉静片刻，他慢吞吞地说，“小之，当年，我替你挨过一刀，现在我快要死了，你就当我挟恩图报，我请求你……原谅我妈妈。”
简小之愕然，“小斌哥哥，您为什么这么说。”
刘斌死死地盯住她，“你先答应我。”
简小之迟疑着，看着他的灰败的面孔，终于还是不忍心，“好，我答应你。”
刘斌心事已了一般，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歇一会儿，他慢慢地说，“我妈妈没有捷珍阿姨的天份，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十九岁嫁给了爸爸。他们没什么钱，日子过得很拮据，可能是因为穷，当那个女人来找她的时候，她才动了歪心思。那些年，你的行踪全是她透露出去的。所以你才会被那么多的人嘲笑，讥讽。我爸爸不知道，以为她拿来的那些钱，全是捷珍阿姨给的。我也是不小心撞到了一回，才知道的……”
刘斌的声音愈说愈小，气息明显接不上。
“我原本想把这个秘密带走，但是我又觉得天网恢恢，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所以才来请求你，小之，是小斌哥哥对不起你。”
简小之听得呆了，胸口窒闷。
虽然她有猜到答案，却不知道文慧清是从苏芳这里拿的信息。
沉默片刻，她平静地说，“小斌哥哥，您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您救过我，对我有大恩情。苏芳阿姨确实有错，但是我知道原委，就算她不说，那个女人也能打探到我的行踪，我不怪她。”
话音落下，刘斌像是卸下了心头的重负，整个人松缓下来，眼瞳缓缓地消散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