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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 2)

作品:寄生谎言|作者:余姗姗|分类:现代言情|更新:2022-03-20|字数:22396字

一、致少年

萧零的心情从早上就糟糕透了。

她的母亲李慧茹, 又再一次为了顾承文外面有几个女人而争风吃醋, 那丑陋的嘴脸用多少保养品都盖不住。

李慧茹说下次见到顾承文, 让她好好表现, 成绩单要摆在显眼的位置。

萧零听了面无表情,心里嗤笑。

一个四处撒种的男人有什么可争夺的?

类似的桥段电视里也经常演,男人爱玩,女人哭得死去活来,互相算计,再攀比谁是男人的最爱,必要时刻会互相揪扯头发,把对方的脸划花。

不过, 相比那些弱智桥段,顾承文和李慧茹的情况略有不同。

顾承文不是爱玩, 他只是喜欢播种,如果能把精子取出来分发给江城的每一个女人还合法的话,他一定会选择这种最经济有效的方式。

而李慧茹呢, 她也不打无意义的架, 一旦她出手就只有一个目的——杀人。

萧零早上听了李慧茹的念叨,很快拿着书包去了学校。

今天是运动会, 她一个项目都没报, 在老师眼里, 她学习好, 但体质差, 气弱, 经常请病假,容易晕倒,她也从不逞能,安安分分的守着这个人设坐在场边,托着头看同学们在体育场上争夺一个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争的名次。

学校里她唯一说得上话的就是外班的陈玉敏,可惜她今天没来。

坐了许久,萧零偶尔拿出手机上会儿网,但她身边时不时坐下来一个高年级的男同学,有的给她递水,有的给她塞零食,还有的盯着她的手机报上自己的号。

萧零索性把手机收起来。

她心里越来越烦,因为天上的温度,但看着这些男生一个个故作镇定和成熟的献殷勤,她却觉得好笑。

尽管她觉得作为李慧茹的女儿恶心,可是不得不说,看透男人这一点她倒是早早就继承了。

李慧茹追男人追了一辈子,从来都不是为了“爱情”。

萧零终于热得受不了,起身离开看台,来到通道的阴凉地。

她喝了口水,余光扫向不远处站着说笑的几个男生,他们在看她,眼睛上下打量,嘴里说着什么她听不到,但大约也猜得出来。

这个年纪的男生有着最活跃的体能,可怕的行动力,最肮脏的思想,和未成年人保护法。

网上有很多十几岁的男生偷看那些东西,他们班上还有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经常把手偷偷伸进裤子里。

萧零有一次注意到了,恶心了一上午。

到了课间,那男生又笑呵呵的靠近班上一个女生,边说话边用手去摸女生的头发。

萧零一直盯着那只手,心想,那件事就那么有意思么,有意思到把这些男生、男人变成被下半身支配的动物?

想到这里,萧零又喝了口水,正打算走回看台上,结果不远处那几个男生上前搭讪。

他们是来要电话的。

她没理会,几个男生面子上挂不住,就在她身后叫嚣。

合着她不给也不行。

萧零走得很急,前面的阳光照着她头晕眼花,脚下也跟着不稳。

突然间,面前出现一道黑影,把那些光都遮住了。

她吓了一跳,刹住脚,等眼睛适应了,才看到面前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少年。

他背着光像是一座小山,星目朗眉,很英气,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不是在看她,而是盯着刚才叫嚣的男生。

那几个男生被吓跑了。

哦,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桥段。

萧零心里这样想着。

她扫了一眼面前少年校服上的字样“北区十六中”。

接下来一定是跟她要电话。

无聊。

萧零抬脚就走。

少年跟着堵上来,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还说:“那么多人要跟你要电话,不烦吗?前面是我们学校的一帮狼崽子,还拿你打赌,你确定要过去?”

萧零一怔,抬眼顺着他说的方向一看,果然,大树下一帮狼崽子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着她上套。

萧零又把目光挪回来,看着少年。

相比起一帮狼崽子,就站在这里应付他一个,的确省事多了。

少年见她没有立刻回看台,便咧嘴一笑,带着一点匪气,问:“你知道他们叫你什么么?”

萧零心不在焉的摇头,又想到看台上还有不少人守株待兔,倒不如跟他多耗点时间,反正他是北区的,也没机会再见。

“叫我什么?”萧零问。

“仙女。”

少年突然蹦出两个字。

萧零愣了。

“什么?”

“他们说你是仙女下凡。”

有病……

萧零瞪着少年看了几秒,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荒唐,这个年纪的男生脑子里果然都是坑。

少年瞅着她有些发红的脸色,忽然笑道:“这称呼配你,还真有点意思。”

萧零掉头就走。

少年追上来,仗着人高腿长走在她身边,还倒过来走,笑的找抽。

“仙女,你要不要也给我留个手机号?”

智障。

萧零没理他。

少年开始吹嘘自己的用途,说他是护身符,北区那帮狼崽子都怕他。

但任凭他如何推销,萧零都没反应。

少年“啧”了一声,突然问:“真当我是流氓了!”

难道你不是么?

萧零停下脚步,瞅着少年。

随即她又扫了眼后面,有几个北区十六中的男生跟了上来。

萧零忽然朝少年笑了一下,霎时间春暖花开。

“你的手机呢?”

少年乐了,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她。

萧零输入号码,给自己拨了一通,响了,又将手机还给少年。

后面那些男生都看见了,开始犯嘀咕,开始往回走。

萧零想想,还是要问一下名字,方便将来利用。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又是一乐,眼睛弯了弯,正准备报上大名,但体育老师忽然来了。

连拖带拽的把人带走。

少年一边忙着和体育老师过招,一边朝她喊,有事给他打电话!

萧零似笑非笑的瞅着,拿出手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号码拉黑。

真是个白痴。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这段小插曲很无聊,她的心情总算没那么糟糕了。

……

……

运动会之后,全校师生分班级坐校车回学校。

萧零上车比较晚,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往车里扫了一圈。

坐在前面半截的都是女生,两两一对,有的瞪她,有的翻白眼,有的小声嘀咕。

坐在后半截的男生有一些班委倒是老实,但比较皮的那几个全都是一人一座,故意留出外面的空位。

没有女生愿意和她坐在一起,但男生们一个个都巴不得。

萧零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只能在这些男生里选一个,不然她就得站着回去了。

她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后排,眉头皱着,直到她看到最后一排。

那里有五个座位,其中三个上面堆放着运动会的班级物资,左边挨着窗的两个位子,靠外的那个坐了个男生,里面的还空着。

萧零脚下加快,越过一排排座位,直接来到那个男生跟前。

男生正在低头看手机,忽然视线里多出女生的校服,他动作一顿,抬起眼皮,平静的目光刚好和萧零对上。

萧零直勾勾地看着他,问:“我能坐这里么?”

男生一顿,身体要向窗户那边挪。

但他才挪了一半,萧零便出手阻止:“我坐里面。”

男生这回愣了。

直到他扫了一眼前排正朝后面张望的男生们,忽然明白了。

他点了下头,很淡,没说一个字,只是将腿往外斜过,让萧零有空间进去。

萧零坐了进去,刚一坐稳,轻声回了两个字:“谢了。”

男生没应,又看了看前面那些男生投过来的眼神,遂没什么表情落下目光,继续看手机。

车程有一个小时。

路上两人没有聊天,萧零只是看着窗外,男生看着手机。

起初,因为萧零这一手,前排安静了几分钟,到后来有人打破沉默了,开始议论。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

有女生说:“切,嘚瑟什么,拽个屁啊!”

有男生鬼喊鬼叫:“哦,仙女,仙女,我今晚要失眠了!”

“没得逞你丫失什么眠!”

还有那个经常上课摸自己的男生,一个人一排,正在积极做着运动。

唯独最后一排,安静的像是只有空气。

萧零听得心烦,皱着眉头,却无法将那些声音挥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余光忽然瞄到了一只男生的手。

她下意识低头一看,那只手修长且骨骼分明,他的皮肤在男生里算白的,他的学习也不差,但这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的手,有些粗糙,上面还有很多细碎的旧伤。

而现在,他抓着一个MP3,上面缠绕着一副耳机,是朝向她的。

萧零愣了愣,抬起眼皮,看向男生的侧脸。

男生没有看她,垂着眸子。

萧零没有犹豫,把MP3拿过来,同时看到他手掌中有很多茧子。

“谢谢。”

她将耳机带上,MP3开着,她以为会听到时下的一些流行歌曲,谁知却是英语听力练习。

萧零又是一顿,瞪着窗外,在窗户上看到男生的侧影,觉得无比荒谬。

他是觉得像她这种人,必然是二十四小时沉迷学习么?

萧零按了按上面的按键,打算换点别的。

但无论她怎么换,都是英语听力练习。

“……”

看来是她误会了,他不是照顾她特意选了这个,而是这里面只有这些。

萧零又一次看向窗上男生的影子,这才想起来,他的成绩原本是垫底的,听说是个孤儿,话也不多,没什么人搭理他。

她起初对这个人也没印象,连名字都没记住,他一直坐在后排角落,存在感很低。

倒是有一次,他的成绩忽然从排名表上的倒数蹿到了中间位置,班里很多人开始讨论,老师上课也点名夸奖。

她那时候才知道他叫什么。

——祝盛西。

……

……

二、世上另一个我

萧零从学校回家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会经过很多商铺,街上有很多人,很多车,一条是小路,走学校后门,会经过一条两边种满槐树的林荫道。

萧零挂名打工的补习中介就在小路尽头的拐角,而大路上,无论她多晚走出校门,都会看到三五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他们看到她,有的搭讪,有的会尾随很久。

萧零走小路习惯了,也喜欢这里僻静无人打搅,方便她想事情,唯独到了夏天,这里变得危机四伏。

那些槐树会遮阳,整条路很凉爽,但它们也会长出很多吊死鬼,顺着丝线垂在半空中。

她每次经过都要打把伞。

但今天,因为李慧茹早上又发神经,她着急摆脱这个家,出门出的急了,忘记将伞架上的雨伞装进书包里。

萧零皱皱眉,一路小心翼翼的走进小路。

她瞪圆了眼睛,恨不得自己是远视,可以看清三步之外空中悬浮的生物。

直到她脚下忽然一顿,盯住前面十几公分处那条绿油油的小虫子,一阵冷汗从她背脊上流下来。

她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然后,她回过头,下意识看向身后,本以为没人,视线却瞄到十几步的地方,多了一个男生。

男生手里拿着一支烟,高高瘦瘦,校服外套脱下来拿在另外一只手上,书包也斜挎在身上。

他出了很多汗,洗旧的白衬衫贴着胸口部位有些濡湿。

他手里烟草的味道混合着槐树的气味融合到一起,抬眼间,他也透过烟雾看到了萧零。

她记得他,祝盛西。

祝盛西越走越近,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到一处。

一个站着,一个在移动。

直到他越过她,继续往前走,都没有人开口。

萧零看向他的背影,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才迈开步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在前面的祝盛西脚下忽然一顿。

相隔数步的萧零也跟着停下来,很清楚的看瘦削的背脊僵住了,但只是一秒,他很快就脚下一转,绕过了一团空气继续走。

萧零明白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原来男生也怕这个。

但她也暗暗记下了那个位置,等走到那里要先绕开,还要朝右边绕,右边是安全的。

果然,这之后的一路都无风无浪。

萧零就跟着祝盛西的路线,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路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很好。

……

从这以后,萧零就时常在这条路上看到祝盛西。

以前她倒是没怎么注意。

她走这里,是为了躲避大路上那些讨厌鬼,也是为了方便偶尔去补习中介看学生材料。

至于祝盛西。

大概是为了方便抽会儿烟吧。

他们都还是未成年,走在大路上如果被老师和同学看见了,难免要惹麻烦,但这条小路走的人不多,只要放学稍微走的晚一点,就可以承包整条林荫道。

萧零每天放学都会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待一会儿,等同学们都走了再回教室看会儿书,临近黄昏再出校门。

祝盛西差不多也是雷同的作息,不过他不用先躲出去,他就坐在角落里听着MP3,手里的笔刷刷在本上写着。

萧零多了个心眼,每次都等他先走出校门,她再走,尤其是忘记打伞的日子。

然后,她会跟着他的路线,平平安安的走到尽头。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

……

又是一个放学日。

外面下着雨,萧零出门前特意装了雨伞。

放学后,她也没有特别注意祝盛西,带伞的时候她是不需要“引路人”的。

祝盛西一放学就走了,萧零一如既往的走在教室里看了会儿书,等到同学们都走干净了,她才一手打着伞,一手拿着单词便条本,边走边背。

快走到尽头的时候,萧零才发现前面有两个路灯坏了。

因为下雨天黑得早,路口那里昏昏暗暗,让人看不清,只能听到雨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萧零有点冷,将校服外套裹紧,快步想穿过去。

谁知在昏暗中,突然跳出来一个黑影。

萧零眼前一花,尚来不及反应,这后面的事就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任凭她平日里如何在心里讥讽这些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遇到眼下的暴力情况,她脆弱的就像一只蚂蚁。

其实,她和他们一样,和那些无法摆脱命运的人一样,和求而不得的李慧茹,沉迷权利的顾承文也没有区别。

萧零的力量是微弱的,她的反抗毫无作用。

她和那道黑影纠缠着,几次要跑,都被抓了回来。

她的书包扯掉了,她的头发被那人恶狠狠地揪住,拖进矮树丛里,然后连她的外套也被撕开。

雨水打在脸上,她的脸色煞白,眼睛瞪得很大。

她知道这个男生要做什么,也知道他是学校里出名的恶霸,经常欺负同学,还勒索钱财,对同班女生也很不规矩。

萧零很用力的挣扎,这辈子的力气她都恨不得预支了,可她是真的打不过,她的声音也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男生翻过身,头发揪着,她的头皮已经疼得没了知觉。

但她还在挣扎,而且越来越激烈。

男生抓着她的头发往石头上撞。

她眼前是一阵阵发黑,身上冰冷且麻木。

原本空白一片的脑海,在那一刻出现了很多画面,她看到了被李慧茹推下楼的女人,在血泊中疼的昏死过去,她看到了金智忠把那个女人拖了出去,她看到了顾承文一巴掌拍在金智忠脸上,那满脸的肥肉跟着颤动……

人都是脆弱的。

想到这些,萧零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她忽然转过身,要伸手去抓男生的脸,最好是把他抓瞎了。

她瞪圆的眼睛,晃过一道凶狠的光。

可下一秒,她的手扑空了。

欺压的男生被一道力量向后拽了出去。

萧零一愣,瞪着空气,瞪着又一次合拢的矮树丛,又过了几秒才扶着地站起身。

她艰难的走出矮树丛,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两个缠斗的男生身上。

没几下,身材更高大的男生占据了上风,他骑着那个流氓一拳一拳地揍。

萧零有些恍惚,她走近了才认出是谁。

是他。

那个在运动会上跟她搭讪的少年。

萧零又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男生,看着看着,脑海中晃过的却是李慧茹凶狠的嘴脸,她推了那个原本还盛气凌人的女人下楼。

她当时想去救女人,却被李慧茹拉住。

李慧茹还让金智忠把女人处理了,别脏了她的手。

那一次,她是真的觉得李慧茹疯了,她问她,只是为了一个男人,至于这样吗,如果那个女人死了怎么办?

李慧茹却冷笑着说:“我就是想她死。她要不死,我出手还有什么意义?对付敌人就得这样,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死的就是自己。”

也是那一次,萧零看清了李慧茹。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盯着躺在地上的男生,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些。

待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双腿就已经走向掉落在一旁的书包。

她翻出一把折叠的瑞士军刀,这是她准备防身的,但事实证明这种准备有多可笑,遇到了突发情况,她根本来不及想起它的存在。

生死存亡,靠的都是本能的反应,除非她有赤手空拳就弄死对方的本事,其他都是假的。

“让我来。”

萧零走到跟前,说了这样几个字。

正在揍人的少年动作停了,被雨水打湿的面庞,很诧异的迎向她,以及她手里的刀。

萧零蹲下身,手起就要刀落。

少年眼疾手快将她抓住,吼了一句:“你疯了!”

萧零眼前原本还有点发黑,脑子有点空,太阳穴也是嗡嗡的,突然被他这么一吼,身上一抖,仿佛一下子醒了。

她这才感受到雨水的冰冷,以及身上那些被擦伤的痛。

她眨了一下眼,睫毛被雨水打湿,挂着水珠,落了。

她眼前的黑也一下子驱散开,仿佛被什么晃到一样眯了眯。

她忽然没了杀意。

但她想了想,解释道:“一刀下去,一干二净。”

少年明显被她的话噎住了,但力量却没有松:“为了这种人渣,犯不上赔上自己的未来,你会坐牢的。”

萧零很认真的在反驳:“我这是正当防卫。”

少年像是笑了一下,霎时间云破日出:“他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你这时候下刀,不是正当防卫,是故意伤人。”

萧零拿刀的手早已不再坚持,她仿佛在讨论某个课题,较真儿着说:“我还是未成年。”

“你满十六岁了,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一阵沉默。

四目相交。

雨小了,风也小了,积雨云散了一些,从缝隙中透出一抹微光。

那光落在小路上。

萧零直勾勾的看着少年,就像是在看某个稀奇物种,她的眼神有好奇,有探究,也透着古怪。

直到她收起刀,少年把她的书包捡起来,说:“走,我带你处理一下伤口。”

萧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狼狈,点了点头。

趁着少年去捡雨伞的功夫,她又看了一眼昏厥的男生。

她没有细想,又一次屈从本能走上前,抬脚踩住男生的下面,还用力碾了碾。

男生在昏厥中疼的抽搐起来。

然后,她走到少年面前,接过雨伞,说:“走吧。”

那一刻,少年的眼神微妙极了。

他看她也像是稀有物种。

……

萧零跟着少年回家,那一路上,她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出现,她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事后又该怎么办。

杀了那个流氓?

怎么杀?

她一直有在关注社会新闻,也很好奇那些犯罪变态的心理,自然也看到了许多被强jian的受害者,在最后反而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很多人会认为,算了吧,干嘛惹这么多事。

还会有人觉得,那是女生故意搞出来的,其实根本不是强jian。

那么如果是她遇到了,她该怎么处理呢?

杀人有很多方法,但是怎么杀才能把自己摘出去,如何才能快准狠?

萧零沉默的想着这些,又一次想到了李慧茹的方式。

方才失去理智的瞬间,她没有多想,如今冷静下来再客观分析,就算她不愿承认,她的DNA有一半都是继承了李慧茹的骨血。

在那个时刻,她几乎认同了李慧茹的做法。

只有杀了那个人渣,才能永绝后患,如果斩草不除根,动手又有什么意义呢,平白担了风险。

萧零也不知道出租车开了多久,直到车子停稳了,她才醒过神。

然后,听到这样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萧零这才注意到司机的眼神,她一身狼狈,像是刚刚经历了惨案,而她身边的少年有些尴尬,明明是救人,却不好自己开口解释。

萧零意会了,说:“刚出了点意外,是他救了我。”

司机师傅松了口气,又嘱咐了两句。

那后来,萧零一路无话,跟着少年回了家。

他家住五楼,单元楼是老式的,他们一前一后踩上台阶,见他拿钥匙开门,听到老式防盗门发出“吱呀”声,她这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少年进门就给她找了一双拖鞋,是男士的,很新。

萧零换上拖鞋,又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大毛巾,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打量这套房子。

很普通,也很朴素,风格有些冷有些硬,不像是有女人住过。

少年进卧室翻了一件男士大T恤和一件长裤,出来说:“这是我的衣服,洗得很干净,你要不要换?”

言下之意,是怕她介意。

萧零接过,没有一点犹豫,问了洗手间的方向就去换上了。

出来时,见少年已经找到医药箱,还从里面拿出药水。

萧零走到沙发前坐下,脚上的大拖鞋发出“吧嗒”声,她将裤腿挽起来,再一抬眼,对上少年有些发怔的眼神。

她不懂少年在看什么,拿起手上的梳子,梳了梳头。

少年望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清清嗓子,说:“你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啊,才经历过那么一出,你心可真大。”

他一边感叹一边用棉签沾了药水,坐到萧零旁边,轻轻地的将棉签在她膝盖的伤口上滚动。

有些沙疼。

但萧零一声没吭,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的鼻子很挺,眼角上扬着,剑眉朗目,唇形很好看,搭配起来五官线条硬朗且英俊,但人有点痞气,上次在运动场听他说话,没由来的就会生气,进而又觉得好笑。

其实她很反感那些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桥段,但这种事轮到自己身上,却又心存庆幸。

不管今天救她的是什么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无论如何都给她省了麻烦,让她少了皮肉之苦。

过了一会儿,萧零忽然说:“你要是和那个禽兽一样,就不会把我带回你家了,直接在路边解决我更快。”

少年动作一顿,抬起眼皮,对上萧零直勾勾的目光。

他一愣,又摸摸鼻子垂下眼:“把手给我。”

她身上的伤口有点多,很细碎,他一个个处理了,就像在打补丁。

萧零盯着上过药水的地方,直到少年又一次打破沉默:“其实严格来讲,我对你也算是图谋不轨。”

萧零有点诧异,看向少年。

“要不然我干嘛老从北区跑南区去啊,你真以为咱们每次都是巧遇?”

一阵沉默。

这回少年没有躲避视线,他眼里带着笑,唇角上扬着,方才还看着人五人六的,这会儿那一身痞气又回来了。

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萧零。

直到萧零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尴尬了。

“你们十六中的课不多么,你每次都翘课过来的?”

“多,不过我学习好,旷几节课也跟得上。你看像是今天这种特殊情况,要不是我出现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以你的性格,八成会和那混蛋同归于尽。”

萧零轻轻歪了下头,说:“我只会杀了他,不会自杀。”

少年念叨起来:“所以啊,还好让我撞上了。以后找机会,我教你两招,万一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也知道怎么制造机会逃跑,我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

“你盼我点好,什么次次。”

“哎,你们学校好多人盯着你呢,这都多晚了,你还往那小路走,你这不是给那些流氓制造机会吗?”

又是一阵沉默。

少年依然看着萧零,立场十分坚定。

萧零抿了抿嘴唇,倒是反驳不出来了,过了片刻,她才轻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少年扬了扬眉,神采飞扬:“谢什么,我这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

萧零把脸转开了。

真是不能和他说话。

少年却像是得了便宜,嘴里又开始科普,一会儿说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区别,一会儿又说故意杀人罪是怎么回事,又吐槽她的瑞士军刀,说她不会用,反应慢,被坏人看见了,还会变成犯罪工具,等等。

萧零起初觉得他聒噪,但她没有发作,又不能堵住耳朵,渐渐地竟然听了进去,觉得他说的的确像回事。

她那把瑞士军刀的确很鸡肋,她自己都很懊恼。

她转过头来,问:“你懂这么多,你家里是做律师的?”

少年说:“不是,我是以后想当律师,不过我老子不同意,他最痛恨的职业就是律师。”

“为什么?”

“因为他是刑警啊,他亲手抓过很多坏人,好几个都因为当律师的口才好,在法庭上扳回一局。”

“刑警?北区的?”

少年笑出一口白牙:“是啊,北区刑警队大队长——徐海震。这名字响亮吧!”

响亮,的确响亮。

萧零前阵子才看过一则新闻,是北区的刑警队破了大案,抓了连环变态杀人犯,刑警队队长就叫徐海震。

那篇新闻稿上说的都是赞美之词,最后还提了一句“正义必胜”。

她当时看了,只是一声冷笑。

简直幼稚。

那稿子上所描述的东西,和她生活的这个世界,简直像是两个时空。

如果真有那么多正义,如果正义真的必胜,那么顾承文和李慧茹呢,还有金智忠,这些人渣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那种不屑的心情,到这一刻竟然通通不见了。

那稿子上的话她依然是不信的,可是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听着那爽朗的声音骄傲的说“徐海震”三个字的时候,她忽然有点羡慕。

这个少年的世界真是亮得刺眼。

他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难免有肢体触碰,他很礼貌,没有趁机占便宜,可他手掌上的温度,却让人向往。

她很冷,真的很冷,除了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的。

他也淋了雨,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

那蓬乱的短发只被他胡乱擦了擦,像个鸟窝顶着,有些碎发盖在额头上,衬着那一双带笑的眼睛,仿佛承载着一片星海,耀眼夺目。

萧零直勾勾的盯着他,倏地笑了。

少年挑了下眉,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萧零反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顿,这才想起来从没有自报家门。

“哦,我叫徐烁,烁是闪烁的烁。”

萧零弯了弯唇角,说:“我叫萧零,零是零星的零。”

少年笑道:“仙女的名字,我当然一早就知道。”

又是“仙女”。

萧零斜了他一眼,但心里却没生气。

他这么叫她,她并不觉得讨厌,他就是单纯的叫她而已,不带一点其它隐晦的暗示。

这边,徐烁见萧零头发是有点湿,垂在湿毛巾上,湿毛巾就搭在她的肩膀上,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就势抽走大毛巾。

站起来的同时,他说:“我给你找个吹风机,湿毛巾别披着,会着凉。”

随即,两人都愣了。

他的T恤是白色的,潮湿后有点透,这么一抽走,便有些半隐半现的印出那下面的文胸。

徐烁只一眼就愣了,立刻别开头。

萧零也有点傻眼,没想到他有此一招,下意识用手挡住,再瞪向徐烁的背影,他像是逃命似的走开了,耳根子都红透了。

萧零刚才还有点生气,气他不打招呼,但这会儿又有点好笑,笑他的狼狈。

不过半分钟,徐烁回来了,别开脸,凑到沙发这边,手臂伸长,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干毛巾,一样是吹风机。

“咳咳,给你。”

萧零接过来,先将干毛巾重新披在肩上,这毛巾上画着哆啦A梦,正咧着大嘴笑。

萧零又拿起吹风机,走到一边镜子前,将插头插上,便开始吹头发。

屋里许久没有人说话,只有吹风机的轰轰声。

萧零仔仔细细的吹干头发,发丝飞来飞去,又落在肩上,等她放下吹风机,透过镜子一看,才发现徐烁不知何时又坐回到沙发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这会儿他的耳根子不红了,眼睛也不闪避了,面前摆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茶杯倒满了,他单手托着腮,正瞅着她笑。

萧零转过身,双手环胸,也学他看人的样子,看回去。

徐烁眸子里的笑意渐深,连唇角都扬起来了。

萧零问:“你看什么呢?”

“看仙女。”徐烁笑出一口白牙,“他们说你是仙女下凡,还真是那么回事。”

萧零白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跟着笑了。

徐烁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你一笑起来,更像仙女了。”

萧零没说话,走到一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找到黑名单,从里面放出来一个号码,然后拨了回去。

徐烁的手机跟着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乐了:“嘿,你把我解封了?”

萧零顺了顺耳边的头发,有点尴尬,说:“下回,你记得教我擒拿术,你也说了,今天的事也不是次次都能让你遇到。”

“哦,没问题!先过来喝点茶,饿了我家有点心,等会儿你的校服烘干了,我送你回家,不过咱们还得先商量下,待会儿你爸妈见着你这样,该怎么解释。”

萧零坐了过来,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脸上的笑容又落下了。

她喝了一口说:“不用解释,他们不会注意的。”

徐烁一顿:“出差了?工作忙?”

萧零没有解释的兴致,只“嗯”了一声。

徐烁又开始念叨:“哎,我老子也是,只要一有案子,保准在警局里熬通宵,我还得给他送饭去。现在的家长啊,是不让人省心。不过你这样也是个问题,好歹是个女孩子,不像我皮糙肉厚的,赶明儿学了擒拿术,学会自保,你家里人也能放心……”

从头到尾都是徐烁在说,萧零不怎么接茬儿,但她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笑一下,时不时看他两眼。

这种体验也是很稀奇。

她很少遇到这么聒噪的人,而且说着说着话题就能绕到她身上来,像是个老头子一样唠叨,但都是关心的话。

类似的场景,她也在街上和电视里看到过,都是父母在唠叨孩子。

不过这种事从没出现在她身上过。

她父亲萧绎琛,不是个闲话家常的男人,他的心思都在专业研究上,和她聊的也都是心理学。

顾承文和李慧茹就更不可能了。

萧零听着听着,不由得弯起唇角,歪着头看着徐烁。

直到徐烁注意到她的目光,停下来问:“仙女,你看什么?”

“徐烁。”萧零依然在笑,轻声道。

“嗯?”

“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了。”

“我想再说一次。”

“哦。”

谢谢。

谢谢你今天做的一切。

……

……

三、太阳花

和徐烁走到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萧零对此没有一点排斥,也没犹豫,徐烁约她出去,她就去,待在家里也是憋闷,不如听他说话。

徐烁说话,有时候很让人生气,有时候又很好笑。

她除了瞪他,就是被他逗笑。

这样一天消磨下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徐烁从没说过“咱们交往吧”或是“你做我女朋友吧”这种话,她也没问过他们这样算什么,算什么都好,反正她和他在一起觉得很自在。

萧零以前总是早睡早起,但最近因为世界杯开赛了,她经常被徐烁叫出去看夜场。

她看不懂球,就跟着瞎看,感受酒吧里那热火朝天的气氛。

她喜欢这里的烟火气,喜欢这里的人气,她觉得很真实,看着一众球迷的喜怒哀乐,觉得很有趣。

徐烁跟她示好,关心她,给她批他的外套,嘘寒问暖的给她倒热水,这些她都没有拒绝过,他给什么她就要什么。

待在他身边,她觉得很温暖。

他教她擒拿术的时候,会有肢体接触,她也不反感,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就像是闻见了阳光的味道。

白天在学校的时候,萧零倒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有关系比较好的陈玉敏看出一点端倪,说她现在变得柔和了,没那么多棱角,笑容也多了。

萧零自己并不觉得。

要说有改变,那就是她再也不用盯着祝盛西的作息了,她放学走小路,也不用担心碰到上次那个流氓。

那个人被徐烁打的几个月下不了床。

这事她后来告诉了萧绎琛,萧绎琛脸色阴沉,只说让她安心念书,余下的事她会解决的。

她也没多问,没几天就听说那个流氓办理转学了。

生活一下子又恢复到以前,一切都按部就班。

李慧茹一无既往的定期“发疯”,顾承文一如既往地张扬跋扈,自诩是萧零的父亲,金智忠也是一如既往的讨巧卖乖,还将家人带过来搞什么家庭聚会,拉拢关系。

萧零收下了金智忠小女儿送的钥匙扣,本打算扔掉,但转念一想,或许以后用得到,便将钥匙扣挂在钥匙上。

然后,她就时不时的趁着晚上溜出门。

金智忠负责这个家的安全,他知道她出去,可他一次都没阻拦过。

萧零意会,知道他这是在示好,就让金智忠的手下开车送她去,再说好一个时间把她接回来。

见到徐烁,萧零的心情会很愉悦,对待家里那些恶心事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李慧茹和顾承文或许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青春期的女孩子情绪本来就是忽上忽下,时晴时雨的,但金智忠是知情的。

萧零本以为,这种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最起码她和徐烁“暧昧不清”的关系不会被打破。

直到那天,徐烁又一次约她去酒吧看世界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