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煜看向窗外摇曳的红笼,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如今回想起竟仿若是昨日才历过。
收回视线重落在舜钰的面庞上,他叹息一声:“瞧朕明明甚麽都记得清楚,却独模糊了你五姐相貌。你与她似像,却又不甚像........田侍郎要把她许配给沈泽瀚,朕去求过他,允他高位,允他但得继位定将她立为皇后,哪晓他一口拒绝,毫无回寰余地,朕不信这天下间为臣者,还有谁不爱金马玉堂不爱这名与利。”
朱煜嘴角浮起冷笑:“果不其然,田侍郎与三皇弟很是亲近,他们都与三皇弟亲近,连带父皇也对三皇弟赞誉有加,他们置吾这太子何顾?皆是想置朕于死地的侫臣!”
舜钰知道这个三皇子,犹如一颗流星划过皇庭上空,年纪轻轻就病卒了。
后再无人提起他。
细思极恐,抬眼望向朱煜,酒醉使他颧骨漾着暗红,那般清秀俊朗的容颜,此时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错了!父亲对名利兴味萧然。”舜钰冷冷道:“他更在意五姐能觅得良人半生幸福!”
用袖子抹抹眼睛,困扰她两世的灭门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硬声问:“祸端起始是齐云塔院案罢,父亲被扣贪墨及谋逆重罪,皆是皇上所施之计?”
朱煜摇头:“田家满门抄斩岂非朕一己所力可为,那案宗厚厚数卷,皆是朝官佐证之词,徐炳永、周忱、秦仲、唐同章,刘霖、吴道南.......还有魏公公,是他将抄斩令混在奏疏中骗得父皇批红!”
“涉及六部五寺二院司礼监,你怎能独说是朕所施之计,那时三皇弟病卒,其他皇弟或愚或幼,唯吾这太子当用,朝臣为日后仕途顺遂拢伺于朕,喜朕之喜,忧朕之忧,不过朕一句话儿,他们便把诸事办的十分妥贴。”
他顿了顿,拍手笑道:“致你们田府家门败亡不是朕、不是朝官,是田侍郎最淡泊的名与利啊!”
“可怜可怜!”朱煜起身下炕,跌跌呛呛朝门前走去:“荣名厚利,自古于今,世人争竞,求之或不可得,得之难逃其拘,名利犹似双刃剑,求之未得不胜其恼,求而得之不胜其喜,得而求保不胜其烦,使尽手段善恶不分,终将深陷泥淖难自拔,继而这条命便不归己!皆由朕握于掌心操纵生死矣!此才是朕的天下,是朕的臣子!”
他一把掀开暖帘,尹公公已伸手过来搀扶,嘴里谄媚陪笑:“这天下就是皇上的,谁也甭想夺走!”
说话走动声渐行渐远,终被寒风吹的支离破碎消匿于夜色中。
小宫女欲进来伺候舜钰就寝,见她静默坐着如雕像般,又胆怯地不敢,终是轻放下帘子。
拢着袖哆嗦地守在廊前,雪花漫天飞舞直朝她身上扑,算着年关快要近至,也是她将离宫回乡的日子,心底难言的欢喜,忽瞄着窗里的烛火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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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天晴万仞青。
朱煜立在城楼上,冬阳难得这般暖洋洋,积雪开始消融,沿着重檐歇山顶滴答滴答。
他身后除徐炳永、夏万春、秦砚昭等朝中重臣外,还有数百锦衣卫手握绣春刀护在周围。
他身前一排兵士将火箭架在弩上,但得令下即拉弓射人命。
放眼城外开阔而萧条,旷野的风狂肆又寒冽,沈泽棠身披银灰铠甲,威风凛凛跨坐于马鞍上,一手执长柄大刀,一手紧勒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