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望着青篷马车消失在一团浓黑的夜幕里。
愤懑、难过、委屈杂着失望齐涌聚心头,鼻子蓦得发酸,眼睛湿漉漉地。
他就这样一走了之,连个面也不见,不看她.......哪怕看一眼孩子也好.......
这男人是有多冷酷无情啊,为了宏图霸业妻儿皆可抛.......与朱煜、秦砚昭又有何区别?
忆起旧日里的甜言蜜语,此时仿若裹糖的砒霜,比她前世里吃的那盏要人命的梅花酒,还毒百倍!
不要她跟孩子们是罢........那她和孩子们也不要他了!没甚麽大不了,谁离了谁还不是一个活。
舜钰抬起袖笼抹抹脸,眸光怒狠狠紧盯董家闭阖的大门,那里有多安静,她心底的火就烧得有多狂猛。
还是不死心........她定要亲自进去看看,人去楼空又怎地,不是还有董娘子麽,明就抓进刑部严刑拷打,夹、拶、棍、杠、敲全上,非逼她交出沈二爷的去踪不可,然后,然后她就去皇帝那里告发,定让他知道田九儿超凶的,让他后悔抛妻弃子,让他的宏图霸业见鬼去。
走到门边,手才触及铜钹,就听轻哑的噶吱声.......竟是虚虚掩着。
她心底的晦涩愈发挡不住,看来是真离开了,连门都未上闩。
..............................
沈泽棠坐在桌案前,端盏吃着热茶,一面听沈桓和沈容回报密讯。
他蹙眉打断沈容,转而问沈桓:“周忱那边现如何?”
沈桓拱手答话:“自侍从被我在太平县毒死后,他吓破胆子,赏重金寻了两位江湖侠客傍身,白日官道行再不走夜路。明日应能至风陵渡口坐船北上,二爷是否还需继续追踪?”
沈泽棠沉吟稍顷,另问:“南平县的案子怎样了?”
沈容插话进来:“冯公公传信,锦衣卫带盗犯连同古器进宫面圣,皇帝震怒,已将周忱府邸团团围住,只待品验古器真伪,若确是真物,查抄周府一准板上钉钉。”
沈泽棠颌首命他:“你传吾话给徐令,让言官在朝堂上谏,借此风波彻查当年田启辉满门抄斩案。”
再看向沈桓:“周忱继续跟着,旦得哪日府邸被抄,勿须旁人要他的命,他也会自行了断,不能就这麽轻易让他死了。”
沈桓连忙应诺,欲要开口说些甚麽,忽得脸色微变,压低声道:“有人来。”
转瞬已闪身至窗牖前,捏紧刀柄朝外望去,廊前挂着灯笼,又有明月当空,院里虽树影婆娑,石板道却莹莹散发青幽,一个穿樱草色锦帛直裰的年轻儒生正悄悄走近,月光洒进他的眼里,衬得白晳容颜楚楚动人。
唿的一缕风过,吹得沈桓浑身毛骨悚然,他搓着大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夫人来了!怎麽办、怎麽办?”
沈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巴巴看向沈二爷,希得能给个保身之法。
但看他噙起嘴角,一副早已等候多时的模样,甚而还叹息一声:“这傻丫头,总算是回过神了。”
眼前莫名地发黑。
廊上脚足响动声窸窣近了,沈桓有种想与沈容抱头痛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