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已至,满园花光柳影,却人迹寥寥。
而应天府门前,却是另一道光景。
不远桥门市井处,卖金桃水鹅梨或菉豆汤的小贩,正偷瞧这边看稀罕,但见车马簇簇、人影团团,官袍端出威严,兵器昭显威仪,是有朝廷权官将要离开的阵仗。
沈泽棠及侍卫的车马早备妥当,唐同章被搀扶着前来饯行,竟是未语泪先流。
沈泽棠知他心意,沉声诫告道:“你当如常处理公务,不得透漏半点风声,否则与你百害无一利。本官亦不怕你此期间耍手段,不过是蚍蜉撼树尔尔,若闻得有甚阳奉阴违之事,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唐同章听闻此言,虽是赤日当空,竟觉满骨生寒,唬得打了个噤,忙喃喃直表忠心。
沈泽棠不理会他,再问伫立身侧的沈容,冯舜钰可在房中午歇。
沈容摇头禀道,辰时用过早饭,就随徐蓝出了应天府,并不晓去了哪里。
沈泽棠神色十分平静,也不多言,撩袍端带登上马车,沈桓荡下锦帘,众侍卫翻身上马,一阵车轮滚滚,尘烟袅袅后,踪影消弥于街道尽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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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舜钰正同徐蓝在莫愁湖游船观荷。
还是四月春夏交替,青荷大叶将满湖绿水遮去太半,未到花期,茎茎骨朵儿犹还生嫩,却逗引着蜻蜒立上头。
梢公划篙荡起一长道涟漪,在荷叶间缓慢穿行,骄阳透过凉篷的细缝,斑驳洒在徐蓝的笑脸上,他伸直健实的长腿,觑眼听着清风拂过叶子的响动,心底有股说不出的舒畅。
船娘洗了盘红艳艳的桃子送来,舜钰扔给徐蓝一个,自己挑一个咬了口,又甜又脆,好吃极了。
徐蓝嚼着桃,忽拧起浓眉,开口问她:“凤九可还记得去年端午时,我们去静漪园游水?”
“记得。”舜钰点头,看着一只白鹭扇翅斜斜掠过湖面。
“你那日落水究竟是被何人救起?“徐蓝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沉吟道:”可是太子?所以隐忍不说?“
那日静漪园内入他目的仅太子朱煜而已。
舜钰并不是不想告诉徐蓝,是她也实在不知哩,只迷迷糊糊记得落入荷潭后,好似抓住了甚么就死命的想往水面上攀,那会她可一点都不想死,再后来一口气没喘过来就昏晕了。
待她醒来,已身覆男子直裰在树下躺着,掩面的侍卫丢根簪子一溜烟就不见,害她想问都没处问。
好怕自个女儿身将被戳穿,这般惶惶恐恐许多日,发觉时光依旧如水波澜不惊的过,心绪才终渐从容。
咬口桃子肉,她道:”不是太子,或许是园内宫人仗义相救也未定。“
徐蓝不置可否,观舜钰神情坦荡荡的,倒不似要欺瞒他的样子,忽把唇噙起,朝她勾指头:”你过来!“
”作甚?“舜钰莫名其妙的问,倒也乖觉的凑近来。
却冷不丁的被他把手里的桃儿咬一大口,志得意满地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