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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纷争和朱红(1 / 2)

作品:永福门|作者:糖拌饭|分类:古代言情|更新:2022-02-16|字数:6890字

邓六的话,让巷子里听闲话的一片哗然,那可是一份嫁妆呀。

老罗手里还拿着绑了桃枝的梆子,这会儿重重的一敲锣讲:“邓家这囡儿硬是有血性。”

众人想,这话不错,若是无血性,哪里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麻婶坐在门口筛米,听了老罗这话一阵嘀咕:“血性能当饭吃呀,女儿家的嫁妆顶重要,邓家这些年家财早叫邓六给败光了,也幸得碧云好心,一进门就先给小姑子张罗了一份嫁妆,就这么白白的捐了,倒底寒了人心。”

麻婶有些为碧云打抱不平,碧云进邓家,连个过场都没有,巴结了邓香香,给邓香香整了份嫁妆,结果在邓香香手里还没有捂热呢,邓香香一转手就捐了出去,赚了若大的名声,等到邓香香说人家的时候,就邓家这样的家底,麻油婆和邓六那样的心性,到时还不是要算计碧云那点私房钱,这多大的肚子吃多大饭,多大的锅放多大的米,捐款是好事,那也要量力而行了,邓香香这样,那是不把碧云的钱当钱。

虞景明这时也站在虞宅的门口檐下,之前的响动到底大了点,她也要出来看看,麻婶就坐她对面台阶上,那嘀咕声自然落在虞景明的耳里,虞景明不作声,不管内里如何,邓香香这举动到也让人另眼相看。

只麻油婆这时却要疯了,她一把扯了邓香香的耳朵,两眼瞪着她,面容有些扭曲,嘴里叠声的说:“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妈,疼,疼。”邓香香两手捂着耳朵,却不敢用力,整个人叫她娘扯的东倒西歪,却是低垂脑袋,除了一开始喊了两声疼,便再也不说话,她的头垂的极低,从虞景明这个角度看去,跟要折了似的。

“还有什么真不真的,钱就捐在戴家戴谦手上,戴谦是吧,给我等着,我妹子的嫁妆不是那么好要的。”邓六愤愤不平的说,又用劲拉扯着邓香香。麻油婆的手突然松开,邓六不免用劲过猛,一个后仰,收势不住,撞在了一边的茶档上,杯碗茶碟,砸了一地,乱糟糟的。

“遭瘟邓六,赔啊,别想少了一分。”翠婶一把扯着邓六叫嚷。

邓香香坐在了地上,抱着个膝盖,不声不响。

麻油婆的吵闹却嘎然而止,她看着被撞的歪七扭八的桌椅,又扭头看了13号门前,戴寿松和戴娘子两个也站在门口。

对上麻油婆的眼神,戴娘子这时也撇撇嘴:“哟,我家戴谦是给讲习所做事,搞募捐,又不是我家戴谦自己要,关我家戴谦什么事,再说了捐款这东西捐不捐是自由,也没谁逼着谁捐。”

听着戴娘子的话,邓六两眼赤红,挣脱了翠婶的手,卷了袖子要跟戴娘子理论。

不远后街,正淘米的碧云连忙放下簸箕,一路小跑过来,拦着邓六,又扶起邓香香,还回头冲着翠婶说:“婶子,砸烂的东西你算算钱,我一会儿来结算。”

翠婶脸色才好看些,又摇摇头,嘴里嘀咕了句:“碧云倒是好心。”

“不要你管。”邓香香这时却摔开碧云的手朝家里跑,脑后的辫子摆东摆西。

“呵,也是猪油蒙了心,戴谦心里若真有你,能让你把嫁妆捐了抵他募捐的任务?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邓六跺脚。

夏至从外面买了一沓香纸回来,快中元节了,要剪纸钱,要扎河灯,这会儿也站在门边,看到虞景明,就压低声音说:“邓六这段时间,天天在给邓香香物色人选呢。”

物色什么人选?自然是妹婿了。

虞景明心里也有数,邓六就一个刮地皮的,碧云给邓香香贴了那样一份嫁妆,邓六哪有不想找回来的道理,难怪这会儿邓六这样气急败坏。

想着,虞景明又挑了挑眉头,当初邓香香借着她娘亲麻油婆的嘴,传了三妹同卞老二的花边,那时她就晓得,别看邓香香闷不啃气的,心里却是有道道,如今这回捐款,似乎也并不只是热血那样简单。

当初碧云一进门就给她置办了嫁妆,不管碧云什么样的心思,总之邓香香就面临着不得不嫁的局面,虞景明心里是清楚的,邓香香一颗心是扑在戴谦身上,想来暂时还不想他嫁的,想到这里,虞景明不由眯了眯眼,她晓得,三妹定然要输了,三妹的脾气她晓得,邓香香这样做,三妹不跟戴谦闹才怪,只这事体三妹怎么闹都是理亏,毕竟邓香香站在大义之上。

邓香香,置之死地而后生呀,虞景明微敛了敛眼神,高明。

“行了行了,回家去,叫人看笑话呀。”麻油婆这时回过神,麻油婆冲着邓六和碧云挥手,又冲着戴寿松说:“单子好了哇?”

“好了。”戴寿松这才把之前开好的投资单子递给麻油婆,麻油婆接过,折了两折往怀里一塞,然后跟在邓六和碧云身后回了屋里,脸上哪里还有这前气疯了的神色,倒跟玩四川变脸似的。

邓家人回了屋里,关了门,街边的人就更闲话开了。

“那囡儿这心里打的到底什么官司呀?”有人啧着嘴说,若无邓六的话,大家虽然觉得那样一笔嫁妆说捐就捐了,到底可惜,可免不得也要佩服邓香香,到底爱国,思想进步。可邓六的话一出,众人就品出不一样的味道,都不由的咧咧嘴,中国人看事体讲究个前因后果,邓香香跟戴家的戴谦也是闹过花边的,邓家那心思大家也晓得,虽然戴谦和虞三姑娘已经定亲,但难免贼心不死,更何况,最近戴娘子和虞二奶奶关系也生份了不少,邓香香如今这一手笔,就不得不让人细想了。

“女人心,海底针,谁晓得呢?”便是心里有想法的,大家到底也不好乱说。

只虞二奶奶之前送李太太和汪太太出门,这时也站在门口,脸色自不太好看,不管如何,那可是一份女儿家的嫁妆砸在戴谦手上,能叫人不多想?

戴寿松啧啧嘴,看了看虞二奶奶,转头跟戴娘子说:“等戴谦回来,问问他,那个捐款可不可以退的,可以退的话就退给邓家,一笔嫁妆,到底不同,要避点嫌……”

“你当这捐款是菜园门,要进就进,要出就出?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头?”戴娘子撇撇嘴,别人爱捐不捐,跟戴谦没关系,只是已经捐了的款子,却又要往外拿,那不是让戴谦为难吗?

虞二奶奶将这事体看在眼里,脸色更是铁青,心里明白,自家这大嫂是吃了碗里望着锅里呢。

这边人还未散,巷子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虞三姑娘沉着一脸,甩着胳膊往巷子里冲,戴谦追在她身后:“淑丽,你听我解释呀,真不关我的事体。”

“那关我的事体呀?是哪个跟邓香香讲任务完不成,要挨批,工作不保?”虞淑丽回头寒着脸冲了回去。

“我那样讲也没错呀,我们又不是第一天搞募捐,说成都死人了,哪里闹灾了,可大家都是大字不识的普通百姓,哪个管得了这些,也没有那觉悟好吧,还不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对捐款自然不热心。我那样说,也不过是讨份人情,这上海滩巷里巷外的,大家混个脸熟,却不过情面,捐两个子儿在正常不过,这不过是小手段罢了,目的总是好的,又哪里想到邓香香会把嫁妆一气给捐了呢……”戴谦辩解着。

“那你不好劝劝的,捐款是捐款,哪有把嫁妆给捐了的。”虞三姑娘瞪眼。

“淑丽,你这就不对了,这募捐哪有嫌人家捐的多的,香香这样怎么不好了,讲习所已经把她竖为楷模,明天还要让她去课宣讲心得……”

戴谦说着,看着巷子两侧,家家门户洞开,俱有人在门后探头探脑,老王头的茶当口,又聚了一堆闲人,淑丽这般说话,未免让他下不来台,戴谦心中也不快,又继续道:“淑丽,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好吧,邓香香捐款,讲习所的老师都说是民族的觉醒,人家思想高尚,你偏这样狭隘,哪里象个新时代女性。”戴谦讲。

“是,我狭隘,你找不狭隘的去就好了。”虞淑丽眼睛便有些红了,心里屈的慌,却偏偏没道理可讲,讲什么都是她狭隘。

“哟,这大道理讲的,人家邓香香连嫁妆都捐了,不晓得戴二公子捐了啥呀……”一阵怪腔怪调的声音传来,却是消失在永福门好些天的卞老二,这厮闷热的天里,穿了一身黑西装,打着领结,弄的跟文明绅士似的,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烫着头发,脚踩一双马靴,下身一条马裤,上身白衬衣,白衬衫的下摆扎在裤腰里,衬衣顶上的一粒纽扣没扣,露出半截锁骨,正好可以看到朱红的宝石项链,她身形高挑,这样的穿着不但摩登,而且还别有韵味儿,对了,就是西洋人说的性感。

这样一个人跟卞老二一起出现在永福门,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戴谦还没来得及回卞老二的话,那边翠婶就一脸八卦的问:“哟,维武,这是带媳妇回来见卞先生了呀?”

说着,翠婶还上上下下打量那女子,这女子好风采呀。

“翠婶,你这样讲话要叫人笑话的,就我跟她,那不成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嘛,人家是鲜花,可咱不爱做牛粪哪。”卞维武先是打趣,才又道:“人家是香港来的大老板,我是给人跑腿的,赚两钱花花,好攒老婆本呢。”

卞维武这话,惹得众人一阵哄笑,那女子也笑的眉目弯弯。

卞维武这样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着戴谦和虞淑丽,又说:“哟,吵架了呀?打是亲,骂是爱呀,这样在人前秀恩爱,不好吧。”卞维武冲着两人打趣了句,只表情却是看好戏。说完,也不等戴谦和虞淑丽说话,又是侧着个身子,对着站在一边檐下的虞景明来了个西洋的弯腰礼:“哟,好几天没见到大小姐,大小姐风采夺目呀,果然人缝喜事精神爽,听说李老爷子专为大小姐而来,大小姐这风头在上海滩可是一时无两呀,大小姐什么时候嫁进李家,也让我卞维武讨杯喜酒吃吃。”

卞维武这一连惯做派,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身上,只他的话却是越来越阴阳怪气。

“维武!”卞先生不晓得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站在圆门洞口,皱着眉头望着卞维武。

“大哥,我这样大了,我的事体你不要管了好吧。”卞维武脸色不高兴的说。

卞先生叹气,虞景明笑笑摇摇头,云淡风轻的,她晓得卞维武心里不痛快,合作拿下码头仓库的事体被她拒绝了,再又传出虞李两家联姻,维武这只怕是为他大哥抱不平。说话自然不好听,虞景明也不在意,笑笑点头:“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