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还没聊几句, 通天就闭上眼睛，联系自己在昆仑山的本体。
太一见状，神识去找白泽，却意外地见到了一只在湖边擦眼睛, 毛色黯淡，怎么看怎么憔悴的四蹄妖兽。
“白泽……你不必这么拼命，太古天庭还没有猝死的生灵。”
哪怕是太一都觉得有些亏欠了白泽。
“东皇陛下！”
白毛妖兽抖了抖身上沾到的水，几乎跳了起来，本能地寻求东皇太一的保护，他一想到那个人的恐怖, 眼中就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恐惧之色。
若他没有料错, 连东皇陛下都没有看穿对方的真身！
“刚才我的神通遭到了反噬, 只能靠元神自闭求生, 差一点就没命了……陛下，那个走入东皇宫的白衣道人绝不是玉清！我仅仅无意中看到，对方就感应到了, 而且……我有预感, 他一眼就能击杀我。”
“你还看见了什么？”
太一神色凛然, 神通是术法难以达到的层次，可以打破实力的局限性，在弱小的时候就能做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泽不擅长攻击，唯独在“看穿万物真谛”这一方面极为出色。
“看见了……看……”
以本体形态站在湖边的白毛妖兽陷入焦躁不安的状态中, 蹄子刨土, 身上的另外六只兽眼齐齐打开, 注视着四面八方，残留的血水让兽眼里充斥着狰狞与狂暴。
“比血海还要……暗沉，比彩霞还要艳丽的红……”
这是一种矛盾的形容。
白泽的境界与那个人相差甚远，尘埃如何窥探天地之大，他的精神状态极为混乱，翻来覆去也形容不出那种充斥着血腥与毁灭之色的“红”。
“停下！”
太一及时制止了半只脚踏入“深渊”的白泽。
罗睺已经化道了，即使没有成为混元大罗金仙，也达到了半步混元，与道齐平，能够令天道忌惮却又无法杀死他的境界。这不是罗天上仙境界的白泽可以去描绘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触动魔道！
“陛下……”白泽如梦初醒，瑟缩成一团，惶恐不安。
如他这般生而知之，注视万物的妖兽，最怕窥探到大能者的秘密，这也是他寻求妖族庇护，加入太古天庭的原因之一。
但他还是踩雷了！
会不会给妖族带来麻烦，那个人……会不会杀了他？！
“没事的，白泽。”太一此刻的声音包容无比，承担起妖族之皇的责任，他对白泽疯癫失礼的状态视而不见，凭空出现在湖边，抱起无数年因神通而不安的妖兽，没有直接通知兄长出面。
“你做得很好，替我看穿了他的真身，我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不是你这个境界的人能够对抗的……别忘了，你是兄长承认的十大妖帅之一，镇守太古天庭，发现和驱逐敌人是你的职责。”
“陛下……那个人好强大……好像看到了龙凤大劫时……”
“噤声。”
太一没有让白泽胡言乱语下去，洪荒可不是能随便说话的地方。
大日的力量暖意融融，在太一的安抚下，白泽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瞳孔里不再布满血丝。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几乎心魔爆发，被勾起了幼年时期因为窥见了外界的危险而恐惧无比的记忆。
“白泽，听我的，把这段记忆斩去。”
“斩断……记忆……？”
“你已经被他影响到了，这不利于你未来的修行。”
“是……”
白泽听得出太一的好心，理智让他立刻选择自斩一刀，抹去记忆。冥冥之中因为记忆而勾起的联系消失，虚空之中似乎有神秘的危险之物隔着无穷无尽的距离要望向他，却在联系中断后目光消失。
白泽萎靡不振地说道：“陛下，我得修养一段时间了。”
太一笑道：“去吧，我会和哥哥说一声的，希望历经这一劫后，再次见到你时你已经成为大罗金仙了。”
白泽：“……”
他说的是修养……不是修炼吧！
看着白泽连蓬松的大尾巴都甩不起来了，一晃一晃地走回自己的宫殿，太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紧迫感油然而生。
这里是妖族的太古天庭，是洪荒生灵的地盘！
岂容他人侵犯！
他相信白泽的说辞，白泽没有背叛太古天庭的理由，对方必然看见过不该看见的身影才会陷入心魔之中，惶恐不安。以他对混沌魔神的粗略认知，红色对应的绝非生命，而是杀戮，艳丽也非美丽，而是毁灭刹那的景色。
只可惜楚东留给他的小说里，没有一本能确切说出罗睺的根脚是什么的，他只知道对方的修为不弱于鸿钧，妄图以力证道，毁灭洪荒众生。
这样百分百站在众生对立面的存在，太一深感忌惮，也体会到了天道没有感情之下的无奈。一旦魔道扎根于洪荒，魔念无可化解，魔道就可以借助天道的力量一起成长，成为一正一邪，天地棋盘之上的规则之一。虽然天道可以因此成长，但是太一相信，天道宁可舍弃这部分成长也想弄死魔道。
至高的地位，从古至今只能有一人。
“哥哥，洪荒之主的位置是你的，我的目标是圣人，所以……洪荒的事情交给你，混沌魔神的事情交给我……”
太一在心中低语，不愿帝俊受到任何伤害或打击，笼罩在洪荒之上的那些混沌阴影，就由他代已经陨落的盘古大神找回场子吧。
说到底，他们都是开天大劫下的败家之犬，盘古大神没来得及清理的落网之鱼，靠活得久，经验多，才能够在上古洪荒欺负本土的生灵！要是能够在同一起跑线上开始修炼，太一不认为自己会弱于任何混沌魔神！
然而……
所谓的公平，是力量维持的，没有力量就没有公平。
太一看向自己的东皇钟，无声一叹。
还是差了一点……
太一没有靠挪移返回东皇宫，而是给了通天时间，慢慢踱步而去，神识搜索每一片地面，检查是否有混沌魔神留下的暗手。
太古天庭也未必是“安全”的。
白泽昏迷的风波就这样被太一掩盖过去，为他请假的理由也是白泽有突破罗天上仙的迹象，所以回去闭关。帝俊大手一挥，暂停了白泽的任务，比起可以花时间解决的事情，还是太古天庭再添一名大罗金仙更重要，和下界其他喊不动的大罗金仙不一样，这是忠于他的老臣。
昆仑宫，通天收到神识的传讯，气得从老子身边跳了起来。
一股重压从天而降，砸在他身上。
通天“啪叽”一声，摔回了蒲团，屁股作痛，青萍剑也险些磕到地面，随后自动漂浮到主人身前，剑尖对准设下禁制的老子。
老子风轻云淡，如未看见。
通天揉了揉臀部，眼角泪花闪烁，忿忿不平：“大哥！”
老子说道：“你太急躁了。”
通天知道自己应该冷静，有风姿，有气度的慢慢睁开眼，慢慢站起来，再慢慢去找二哥询问，但是这么慢吞吞的就不是他了！
急死人了！
通天挣脱不了老子的禁制，坐在蒲团上，往玉清殿的方向高喊一声：“二哥，在不在！吭一声！”
回答他的是元始在宫殿深处的冷然回答：“不在。”
通天：“……”啧！
不理会二哥的别扭，通天接着问道：“你的神识有没有出去过？”
元始忙于推演妖族的习性：“没有。”
通天心下一定，自己没有猜错，转过身在不问世事的老子耳边说出事情经过，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修炼。随即，老子的脸色蒙上一层阴霾，反射性掐算因果，却发现最近流年不利，天机一片混乱。
“又掐算不出来吧。”通天一脸深沉，背脊挺得笔直，抱剑的姿态显得格外凌厉，“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还全在预料之外。”
老子无法否认，轻轻点头。
“三弟有何见解？”
“定然是有人和我们作对！对方修为之高，连比我们高一个大境界的太一都看不穿，误以为是二哥亲自前来，此事不得不防！”
通天心直口快，说的又难得句句在理，老子思虑过后，把闭关不出的二弟也给唤了出来。元始从后面走来，把通天赶到了第三个蒲团上。
他坐到了通天之前的位置上，神识与兄长交流，明白了前因后果。
“冒充我？”元始的眼神有杀气了。
“对啊。”通天同情地说道，“太一居然在交谈后也没发现你们的区别，二哥平时就没有和太一好好聊一聊吗？”
元始一噎，死不认账：“我们认识的时间尚短。”
老子不咸不淡道：“若真是如此，对方应当知晓二弟与太一道友下界出游，所以才可以没有破绽地扮演二弟。”
元始气不打一处来，“那个人有何目的？”
他看向通天，通天摇头：“我不知道，太一没有说清楚。”
元始二话不说就出门了，通天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但是被老子的冷眼一瞥，他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了回去，郁闷地说道：“大哥，二哥都可以出门，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就因为我没有让别人怀孕吗？”
老子和蔼地告诉三弟：“你如果有，我就打断你的腿。”
通天震惊了。
“别学你二哥。”老子放弃推演，专心看管住通天，“他往红尘走一遭，迟早能脱身，而你……不是我低估你，而是我就没打算高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