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十三章 长痛不如短痛(1 / 2)

作品:纵然缘浅,奈何情深(合集)|作者:叶落无心|分类:现代言情|更新:2021-12-31|字数:11012字

“你知道吗?嫁给你这五个月,是我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五个月!看在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的分上,放过我吧!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回到家,景安言吃了两片药,心脏的憋闷舒缓了许多,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梦里都是许小诺自杀时的场景,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裙摆,景漠宇抱着她,手心上流出的大概都是他心头的血。

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她的枕边并没有人。她起身悄悄走到书房,毫无意外地看见景漠宇站在书房的窗前,残月挂在辽阔的天上,清冷得如他的背影。

她想起许久之前,齐霖曾问过她:“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此刻,她找到了答案:不是。每晚望着他忧郁的背影,猜着他永远猜不透的心思,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与其这样死死地抓着痛苦,她不如放手,让他去该去的地方。

“又睡不着?”她开口,打破黑夜的沉寂。

他惊异地回身:“你醒了?”

“嗯,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他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想要搂她,她不自觉地向后躲了躲。他却固执地抱起她,坐在书桌前。

“你昨晚去哪了?”

“我……得到一些关于我亲生父母的消息,去调查了。”

“哦?查出些什么?”

“我只知道他们还活着,他们一直在寻找我。”

“你想去找他们吗?”

“是的,我打算过几天去,可是,我有些担心你的身体。”他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沉静。

景安言点点头,脑海里忽然闪过景漠宇和许小诺在船上的画面,那么唯美,那么契合。

定了定神,虽然很艰难,虽然痛到窒息,但她还是将心里的决定脱口而出:“你不用担心我,因为——我已经决定跟你离婚了。”

“你说什么?”景漠宇霎时变了脸色,温柔从眼底尽数褪去,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你不用惊讶,也不要以为我是在跟你赌气。”景安言平静地陈述着,声音中没有一丝情绪,“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我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

“言言——”感受到她从心中蔓延的冰冷,景漠宇有些不安,双手死死地握着她的一只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知道你昨晚不是去调查父母的事情,而是去见了许小诺,你们在船上过了一夜。”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去见她,是因为她说她知道我的身世……”他的手握得更紧,紧得让她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剧痛传递到心脏。

“我了解你,你不想见她的话,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会见!”

“我……”

她打断他想说的话:“别再说了。我很累,自从和你结婚,我每天都活得很累,要猜测你的心思,用尽一切方法讨好你,可你的心思全都在工作上,连一场蜜月旅行都要让我一等再等。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说我嫁给你不会幸福了,因为你知道自己不爱我,也从不肯给我幸福!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还年轻,我不能将错就错,把一生过得这么卑微又悲哀。”

她低下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短促而压抑。她想,他一定被她气坏了吧,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静默许久,他坚定地说:“言言,我们已经结婚了,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我们还可以离婚,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怎么重新开始?”他苦笑着问,“我们同床共枕了四个多月,再重新做回兄妹?”

“……”她无言以对,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她的心口太疼,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天旋地转的摇晃让她再也承受不住强烈的眩晕感,她扶住桌面想支撑住身体,却被他一把搂进温暖的怀里。

后来的三天,景安言躺在病床上一句话都没说过,景漠宇抓着她的手说了很多的话,比结婚这几个月加在一起说的都多。桌上放着律师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和被他折断的笔。

他紧扣着她的手,告诉她许多事。他说,他不想离婚,他已经习惯了有她陪伴的生活……

他说:他和许小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在船上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想知道他的父母到底是谁……

他还说:他保证不会再见许小诺,就算她带着他的亲生父母来见他,他也不会去……

景安言无力地闭上眼睛,只说了一句:“我真的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好吧,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景漠宇走后,她拿起桌上放了三天的离婚协议书,上面的财产分割是根据她的要求拟定的,景家所有的家产分成两半,包括景天公司的股权,这是他应得的。

“爸,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她把离婚协议书交到爸爸的手中,“再替我转告他,他不签也可以,我已经委托了律师,十天之后会起诉离婚。”

“言言,漠宇是在乎你的,这三天他没合一眼,时时刻刻守着你……”

她又摇了摇头:“爸,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我累了,不想再看见他,我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安心休养。”

“……好吧,我给你安排个疗养院。”

“不用了,我已经托朋友联系好了……下午,你想个办法支开他,否则,他不会让我走的。”

“言言……”

“爸,你想我死在这张床上吗?”

爸爸叹了口气:“你冷静冷静也好。”

一周后,突如其来的寒流让整个T市陷入晚秋的凄寒,树叶一夕之间被吹落干净,只剩一路枯枝残叶。景安言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手术室的通知,她的力气终于在硬撑了三天之后消失殆尽,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

身体上方悬着的输液瓶摇摇晃晃,专用的手机铃声一遍一遍地响起,是她以前最期盼响起的声音。

文哲磊帮她挂断第N次的时候,问她:“真的不接?”

“麻烦帮我关机一下,谢谢。”

“真的决定放手了?不后悔?”

“嗯。”

手机被关机,音乐声彻底消失,景安言重新闭上眼睛,苦笑:“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文哲磊没有回答。

“我从十五岁开始爱他,那时候,我以为我对他的爱和心跳一样,此生都不会停止。原来,心跳是会停止的,爱……”

她想说,爱也会耗尽,可是,她对他的爱真的耗尽了吗?如果真的耗尽了,她为什么此刻仍希望他能别再牵挂她,好好和许小诺在一起,好好和亲生父母相认,好好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文哲磊递了张纸巾给她,声音轻柔如儿时记忆中的那个人:“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心跳停止。你别忘了,我帮你伪造了家属签字,万一你有事,我下辈子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着。”

她被推进手术室,麻药注入她的血液,倦怠的困意中,她仿佛又回到那幢公寓,属于他们的家。他霸道地把她从厨房里扯出来,按在沙发上,然后,自己进了厨房,虽然他也是在一片狼藉之后端出无法下咽的饭菜,可他坚持认为自己的厨艺比她好,至少不会弄伤自己。

她恍惚中还听见他说:“与我们二十余年的感情相比,‘爱’这个字太轻了。”

“除了你,其他任何的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就算有一天我一无所有,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不管是现在躺在坟墓里等死,或是以后死无葬身之地,都无所谓……”

她忽然听见有人喊:“患者血压在下降!”

原来是血压下降了呀?难怪她觉得越来越冷,死亡临近的冷,之后,她就没有了意识。

原来,这就是死亡,原来心跳真的会停止……

再次睁开眼时,景安言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天好像一直都是灰蒙蒙的,树叶落尽的枯枝也是灰灰的,时而有车从街上驶过,地上飞扬起的尘土也是灰沉沉的。

为什么她再也看不到记忆中湛蓝如水的天空,看不到色彩绚丽的风景?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文哲磊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吓到她。

景安言忙收起手中的纸,塞到枕头下:“没什么。我让你帮我买的手机买了吗?”

“嗯,还有你说的那个程律师的电话,我也查到了,给你存在里面了。”他把新手机递给她,和她过去用的是同一款。

景安言熟练地调出通信录,里面存了两个电话号码,一个写着程亚欣律师,一个是文哲磊。稍微怔了一下,她拨通程律师的电话。

“程律师,我是景安言,我的案子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一听说是她,程律师马上说:“景太太,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没联系上你。景先生也在到处找你,他让我转告你……”

听出程律师在犹豫,景安言说:“没关系,你说吧。”

“他说,他就算让你做寡妇,也不会让你做弃妇。”

与她的心脉相连的心电仪猛地一阵剧烈波动,文哲磊的神色也是猛地一沉。

“景太太,其实景先生真的很爱你,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提供的资料,我都认真看过,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景先生有外遇。我想,你应该回来跟他好好谈谈,听听他的解释,婚姻是需要两个人的沟通来维系的。”

“我已经给过他很多的机会。”后面的话,她不知道是在对律师,还是对自己说,“婚礼现场,我看见他抱着那个女人,我给了他机会;新婚之夜我求他留下,他都不肯,我也给了他机会;新婚第二晚他就去了那个女人的别墅,凌晨才回来,我依旧给了他机会……我昏倒在雨夜差点死了时,他守在那个女人的身边,我还是给他机会。但我病情复发休养期间,那个女人跑来向我示威,差点害死我……程律师,如果你是他的妻子,还会再给他机会吗?”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景安言抹了下眼泪,继续说:“他不签字就算了,我要起诉离婚。我有他在别墅里包养女人的证据,还有他们在美国会面的照片……”

程律师说:“既然你决定了要离婚,我会尽力而为,帮你搜集足够的证据。只不过,以景先生的经济实力,这场官司恐怕很难打,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挂了程律师的电话,景安言又打给了景昊天,景昊天一听她的声音,马上铺天盖地地埋怨和责怪她:“言言,你到底跑哪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漠宇到处找你!”

“他现在在你的身边吗?”

“没有,他正在逐个疗养院找你呢,也不知道找到哪个城市去了。你到底在哪?快告诉我,我马上去接你。”

文哲磊的眉头又锁紧了,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心律糟糕成什么样子。

景安言缓了缓情绪,才对景昊天说:“爸,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你要是不帮我,你可能永远都看不到我了。”

“好!好!你别吓我了,不管什么事,爸爸一定帮你!”

“我想你马上以董事长的身份召开董事会议,撤销景漠宇在景天的一切职务。你冻结他名下的所有财产,一分钱都不要给他用,他有几张银行卡在我们卧室床边的抽屉里,你把它们都收起来,别让他找到。还有你的人,都不许再为他做事……还有,你往我卡里打一百万,我要交疗养费。”

她一连串地说完,景昊天好久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你是不是还在生漠宇的气?好,要是这样你可以消气,爸爸就帮你出气,不过,你一定要马上回来,你知道爸爸多担心你吗!”

“你照我说的做了,我就回去。”

景昊天只当她是任性,对景漠宇根本狠不下心,也就由着她:“好,我现在就去办。”

两天后,景安言得到消息,她的亲爹果真召开了董事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景漠宇逐出景天。从始至终景漠宇都没露过面,对景家的做法也没有表态。其实,她知道,以他的能力,她根本无法如此轻而易举地将他逐出景天,他一定是无暇顾及这些变化,又或者他只是为了让她出气。

不管什么原因,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场离婚的官司,她会打得很顺利。

景安言将五十万通过网上银行转给了程律师,三日后,接到了程律师的回音,说是收集到不少有利的证据,有信心打赢这场官司。末了,程律师迟疑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刚刚见过景先生,他让我转告你——你想怎么对他,他都能接受,他只希望你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她从枕头下取出一张纸,眼泪一滴滴地掉落,浸湿了写满“婚”字的纸。她以前一直不明白,婚这个字的构成为什么是一个“女”字加上一个昏头的“昏”,现在懂了,一个女人只有昏了头,才会和男人结婚……

眼前的字渐渐模糊,在纸张上,景安言仿佛看见天空变成了碧蓝色,地上长出翠绿的青草,她仿佛还看见一个清澈如云的少年站在别墅前的草地上,手中拿着一本语文书,咬字清晰地说着:“婚,结婚的婚……”

草地上坐着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她正咬着笔苦思冥想着,膝盖上放着整齐的本子。少年拿着语文书凑过来看:“想不起来吗?唉!今天老爷爷家的炸鸡翅恐怕吃不到喽。”

说完,他看着小女孩急得发红的脸,嘴角已掩不住笑意。

小女孩看准机会斜着灵动的眼睛往他的语文书上瞄,结果被他捂住眼睛:“不许偷看。”

“只看一眼。”她扯下他的手,摇啊摇,“哥,求你啦,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他把书背在身后,不给她看。

“哥,我晚上给你抓痒,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我给你抓痒了吗?”

暖暖的阳光下,他垂下眼,看她急得又撒娇又哀求的样子,笑得更开心,可他在女孩抬头的时候,迅速收起笑脸:“不好!”

女孩急了,捂住脸,也捂着狡黠的眼睛,悲愤欲绝地叫着:“你对我不好!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我伤心死了,我难过死了!”

少年忙蹲下来抱她,哄着她说:“我的意思是晚上‘不好’,我的背现在就有点痒了……”

“哦,那我给你抓,抓完,你要让我看。”

“好!”

女孩的小手伸到他略有些削瘦的脊背,像个小猫一样用指尖轻轻地抓着他光滑的肌肤。他闭上眼睛,静静享受。他本来不痒,被她一抓,一阵阵酥酥麻麻的痒往心坎里钻,特别不希望她停下来。

“好了没有?”抓了好久,她有些不耐烦。

他也适可而止,转过身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拿笔的手,在空白的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婚”字。他的手很暖和,清淡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他说:“婚呢,就是一个‘女’字旁,加上一个昏头的‘昏’字。”

她侧脸看他,阳光下他的脸庞光泽如玉,她软软的小手跟随着他的节奏。

空白的纸上写满了“婚”字,少年转过脸问她:“现在记住了吗?”

她笑着点头,这个字她永远忘不了。

“哥,老师说,‘婚’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一脸懵懂的女孩期待地望着他,“等长大了,我要跟你组成一个‘家’,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他笑着捏捏她的脸,肉肉的笑脸在他温柔的指间聚了一团。

文哲磊今天第三次来查房,帮她收了湿透的纸,折好放在一边。他问她:“这么坚决要跟他离婚,只是因为怀疑他有别的女人吗?”

“是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为什么在结婚那天没有离婚?为什么知道他去了那个女人的别墅,还没有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