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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齐仙侠剑池做客,吴六鼎慷慨放人(1 / 2)

作品:雪中悍刀行完结版大全集(1—20册)平装版|作者:烽火戏诸侯|分类:玄幻魔法|更新:2021-12-29|字数:13621字

祥符二年,节气小雪。

气寒雪至,地寒未甚而雪未大。

东越剑池,这个跟吴家剑冢争夺“天下剑学,出自何家”长达数百年的古老宗门,在宋念卿死后由外姓人柴青山接任宗主位置后,开始焕发生机,几名沉寂多年的年迈剑师都开始重新开门收徒,不断有资质惊艳的年轻人进入东越剑池,在此铸剑及练剑。

而出身江南高门华族的李懿白也不再远游,留在剑池帮着柴青山打理事务。虽然李懿白的剑道修为增长缓慢,但是这位在江湖上曾经跟剑冢当代剑冠吴六鼎、龙虎山齐仙侠、蓟州雁堡李火黎等人齐名的天才俊彦,好像乐在其中,并不忧心自己的武道境界。而离阳朝廷的刑部衙门也大张旗鼓地吸纳了多名剑池高手,在这种锦绣前程可期的大好形势下,前往东越剑池拜师学艺的年轻剑客多如过江之鲫。

在这期间,宗主柴青山仅有的两名弟子,一个整天笑得合不拢嘴,一个成天愁眉不展。

宋念卿的嫡长孙宋庭鹭属于开心的那个,因为他现在每天都能听到很多人尊称他为师伯,这让只能喊李懿白师兄很多年的少年,觉得赚回本钱了。

而单饵衣是不开心的那个,因为她觉得那些比她年纪还要大的家伙,一声声师伯硬生生把她给喊老了。

宋庭鹭依然还是只崇拜那个在太安城一战成名的温不胜,喜欢每天腰挎一柄自制的简陋木剑,喜欢听到别人喊自己师伯后故作老气横秋地点头致意,然后等到没人看见的时候,立即咧嘴偷笑。

这一天雪后初晴,宋庭鹭找了很久才在一座凉亭内找到发呆的师妹。

宋庭鹭大概有些知道愁滋味了。师妹从北凉那个叫逃暑镇的地方回来后,就开始喜欢独自坐在某个地方怔怔出神,他大义凛然地跟师父告状,说师妹不愿意用心练剑了,结果没等一老一小两个爷们儿兴师问罪,少女轻描淡写一句“我在悟剑”就把师父和师兄一起打发了。少年作为师兄当然不服气,结果师父让两人切磋,原本只能在百招之后小胜的师妹,在八十招内就能收拾了少年。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八十招到七十招再到六十招,三战皆输,结局一次不如一次,自然而然,少年宋庭鹭就被师妹单饵衣赏赐了一个“宋不胜”的绰号,这个外号在东越剑池很快流传开来,有两个比少年岁数稍长的宗门新收女弟子,称呼宋庭鹭的时候会在师伯之前加上“宋不胜”三个字,这真是让少年既喜且忧啊。

在宋庭鹭登上台阶就要走入凉亭的时候,单饵衣突然恶狠狠道:“记住了,以后这座亭子属于咱们东越剑池的禁地,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踏足!你不行,李师兄不行,连师父也不行!”

少女看着目瞪口呆的少年,大手一挥,没好气道:“今儿就算了,不知者不罪,记得下不为例!”

宋庭鹭无可奈何,习惯了师妹这些年时不时冒出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少年早已见怪不怪。

宋庭鹭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师妹,你知道今天咱们剑池来了一位贵客吗?李师兄可是把那套最珍爱的茶具都用上了,师父也陪着。”

少女今天没有计较被宋庭鹭称为师妹,只是心不在焉道:“那你怎么不一起陪着?”

少年撇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喝茶,寡淡得很,没个味道。师父答应我了,再过两年,就准许我喝酒,到时候我一定要大碗喝酒!”

少女嗤笑道:“你怎么不干脆用水缸喝酒,不是更豪气?”

少年无言以对。

以前是吵架吵不过她,如今更是连打架也打不过了。

少年当下有些忧郁。

懵懂少年远远不知男女事,距离领悟“裆下忧郁”还早得很。

就在少年生闷气的时候,凉亭外走来三人,是师父柴青山、师兄李懿白和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

单饵衣和宋庭鹭同时站起身,那三人快步走入凉亭,柴青山笑着跟两个徒弟介绍道:“这位是龙虎山的齐小天师……”

宋庭鹭眼神熠熠,急不可耐道:“知道知道,是小吕祖齐仙侠嘛。”

李懿白一个栗暴敲在少年头上,气笑道:“晚辈不可直呼长辈名讳!”

宋庭鹭嘿嘿一笑,师兄李懿白的教诲显然是被少年左耳进右耳出了。

少女扬起那张尚未完全长开的脸颊,一脸天真地开门见山问道:“齐道长,你跟北凉王交手的话,能支撑多少招?”

柴青山听到这话后顿时满脸恼火,狠狠瞪了这个傻闺女一眼。

这一趟是顺路拜访东越剑池的齐仙侠微笑道:“如果仅是切磋,十来招还是马马虎虎扛得过去,可要是跟徐凤年生死相搏,也就是一招的事情。”

少女笑道:“齐道长,这么说的话,你肯定是高手了!”

齐仙侠愣了愣,应该是没能跟上少女羚羊挂角的想法。

柴青山和李懿白都是哭笑不得。宋庭鹭忍不住转头翻了个白眼,在师妹眼中,只要没人跟那个家伙争抢天下第一的名号,谁来做天下第二第三,她才不介意。

柴青山对两个孩子吩咐道:“庭鹭、饵衣,你们两个去亭外练一套各自最熟悉的剑法,让齐先生帮你们指正一番,机会难得,打起精神来!”

宋庭鹭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话不说掠出凉亭外,果断木剑出鞘,剑尖吐芒,剑势连绵,一剑与一剑之间流转如意,生生不息。

李懿白很是欣慰,好一个剑出如龙,最重要是能够从其剑势中感受到一股生机勃勃的气韵,这个小师弟将来必定能够成为东越剑池的扛鼎人物。

而反观单饵衣就有些潦草应付了,拿起那柄在南华剑炉亲手铸造的佩剑,不情不愿地走出凉亭,依样画葫芦跟着宋庭鹭出剑。

齐仙侠很认真观摩少年少女的练剑,聚精会神,没有错过一丝一毫。

不像是一位剑道前辈要指点晚辈,反而像是一位晚辈在向前辈学剑。

李懿白看了眼齐仙侠,突然有些了悟。传言此人在太安城自毁二十多年辛苦修来的道行,竟是想要从头再来,也只有这般大毅力人物,方有当下如此平静的心态看待世间任何人事。

宋庭鹭练完了东越剑池相传取自上古仙人手笔的猿式剑,满脸扬扬得意的表情,对齐仙侠问道:“齐道长,我的剑法如何?”

齐仙侠微笑道:“长在势长,短在气短。以后练剑,不可一味重剑意而轻招数,应当偏重脚踏实地用心研习天下剑士百家之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切不可因东越剑池底蕴深厚而轻视世间其他剑。三年内二品境指日可待,有望十年内达到一品境。若是能够潜心夯实体内气机,并非没有机会跻身天象境界。”

宋庭鹭愁眉苦脸道:“只是有望啊,我还以为天象境界轻而易举呢。”

柴青山气笑道:“你这眼高手低的孩子,不可在齐先生跟前胡说八道!”

单饵衣本以为逃过一劫,蹑手蹑脚提着剑就想要开溜。不承想那位龙虎山的小天师笑道:“这位姑娘,明明是百年难遇的先天剑坯,为何要白白挥霍自己的根骨天赋?古语有云,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此言还望姑娘深思。”

白衣少女瞪大那双灵气流溢的漂亮眼眸,很是无辜:“这位道长,可不要冤枉人啊,我可是很用功练剑的,师父要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从不偷工减料!”

齐仙侠一句话就让这个鬼怪灵精的少女哑口无言:“剑士之于剑,用功第二,用心第一。”

白衣少女歪了歪脑袋,好像有些懵懂。

齐仙侠会心一笑:“本不想说的,委实是不希望姑娘因为误入歧途而暴殄天物……”

白衣少女猛然提高嗓音,慌慌张张道:“别说别说!怕了你啦!我以后用心练剑便是!”

饶是柴青山和李懿白也满头雾水,这是在打机锋吗?就如单饵衣自己所说,柴青山要她做到的,她一丝不差都做到了,练成什么剑,气机增长几许,事实上她几乎每天都在实打实地精进。

可是齐仙侠这个初次见面的外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也许是柴青山这位剑道大宗师灯下黑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位龙虎山天师的确是神仙人物的关系?

齐仙侠好奇问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白衣少女有些脸红:“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少女瞪了眼正要刨根问底的师父和李师兄,气呼呼俏皮道:“打死我也不说!总之我以后用心练剑便是。”

齐仙侠笑道:“先前是我说错了,你应该是专心练剑才行。”

柴青山略作思量便有所悟,如释重负的同时还有些胆战心惊。

李懿白和宋庭鹭两人则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像两个局外人,很是无奈。尤其是宋庭鹭,更是委屈。

不知为何,这个师妹走过江湖后,她个子越高,心也越远了,这让少年怅然若失。

难道真的正如别派同龄人所说,每一个漂亮师妹的身后,一定都会站着一个甚至几个满怀失落的可怜师兄吗?

齐仙侠站起身,作揖辞别:“贫道就此告辞,不用远送。”

柴青山哈哈笑道:“不远送不远送,送到宗门口即可。”

李懿白微笑道:“正是此理。”

齐仙侠愣了愣,也不再坚持什么。

三人并肩而行,单饵衣和宋庭鹭跟在他们身后。

与齐仙侠早就熟识的李懿白轻声问道:“接下来是要返回龙虎山吗?”

谁都知道现在的龙虎山可谓内外交困。先是朝廷让青城山道士吴灵素与龙虎山天师府南北共治天下道门,已经打破了唯有天师府一姓担任朝廷羽衣卿相的局面。继而父子天师联袂飞升,赵希抟也莫名死去,老一辈天师府已是无一幸存人间。尤其是那场朝廷秘而不宣的钦天监门外一战,北凉王徐凤年让整个龙虎山伤及了根本。之后白莲先生不知所终,最后只剩下赵凝神孤身返回天师府主持大局,但是同时邻居徽山冒出了一个在江湖上领袖群雄的紫衣山主轩辕青锋,又有争夺道教祖庭数百年岁月之长的武当山越发香火鼎盛。在外人看来,龙虎山几位德高望重的外姓道士又重修心而不重修力,加上身份尴尬,龙虎山声势可谓跌落谷底,若是齐仙侠能够返回龙虎山帮助赵凝神主持大局,才有几分希望让这座道门圣地重新崛起于庙堂和江湖。

只不过齐仙侠的回答出人意料:“贫道会先去一趟地肺山,然后直接去武当小莲花峰,想看一看那个叫余福的小道童,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贫道也想去北凉看看我的一个师兄,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留在那里。在那之后,才会返回龙虎山潜心修行。”

柴青山嗯了一声:“这样也好,恰巧我也想去趟西北关外,齐先生何时动身,知会一声,咱俩结伴而行。”

齐仙侠笑道:“好的。”

李懿白忧心忡忡:“师伯,我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柴青山反问道:“你如何就不能了?”

齐仙侠落井下石地还给李懿白这位好友先前那句话:“正是此理。”

白衣少女冷不丁地信誓旦旦说道:“师父,我想好了,我从今天起不但要专心练剑,还要很用心铸一把剑,这把剑我会一心一意用上一辈子,名字都想好了!”

宋庭鹭无比好奇,问道:“叫啥?”

白衣少女白眼道:“不告诉你!”

柴青山笑了笑,转头看着这个徒弟,神色慈祥道:“好,师父会将那把还未出炉的新剑剑名转告那个人的。”

少女扭扭捏捏道:“师父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少年更抓瞎了:“师父师妹你们又是说什么呢,我更听不懂了。”

李懿白摸了摸额头,真是头疼。

齐仙侠转头对少年富有深意道:“难得糊涂,不懂是福。”

其实没听懂这句话的白衣少女一本正经道:“正是此理啊。”

柴青山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少年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只是当他看到少女眉眼弯弯的好看笑靥,他就跟着笑。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关外风光,孤寂而尤为壮丽。

拒北城内一座雅静院落里,一个年轻男人蹲在台阶上晒太阳,冬日和煦,让人昏昏欲睡。

一个始终紧闭眼眸的年轻女子在往墙脚根搁放冬天腌菜,都快堆成另外一堵小墙了,那股子独有酸味,满院皆是。

年轻男人大概是怕自己就这么昏睡过去,没话找话说道:“翠花啊,你说姓温的那小子如今在干啥呢,会不会还是每见着一个漂亮姑娘就要狗皮膏药般贴上去?”

好似目盲的女子抬起手臂擦了擦汗水,笑道:“应该不会了吧,我猜他多半已经成家立业了,娶个媳妇,找份营生,生个孩子,就这么过着舒坦日子。”

一向以沉默寡言著称的她,也只有谈到那个与他们两人相逢于太安城又相别于太安城的年轻游侠儿,言语才会稍稍多一些。

年轻男人忧虑道:“能这样是最好,可他离开京城的时候都那么惨了,真能这么顺当?再说了,那小子可是心比天高的主儿,过得惯平头小百姓的苦哈哈的日子?”

被称呼为翠花的女子摇头道:“我相信他。”

这回倒是没有吃醋的年轻男人唉声叹气道:“我也真是贱,以前那家伙每天喊我‘吴六缸’的时候,总是气不过,结果这么长时间听不到这个狗屁倒灶的绰号,反而浑身不得劲。现在回想一下,其实让那小子蹭蹭你的酸菜面,也没啥,那会儿是我小气了,不该往死里挖苦他的。”

她拆台道:“你挖苦不挖苦有啥意义?哪一次拌嘴,不是只有你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年轻人点头道:“倒也是。”

随即他气哼哼道:“徐凤年打架厉害,温不胜吵架厉害,这两人难怪能做成兄弟。”

女子柔声道:“是难兄难弟。”

年轻男人下意识模仿那个温不胜的招牌动作,掏了掏裤裆:“我也有些忧郁了。”

背对他,没有看到这一幕却了然的女子皱了皱眉,埋怨道:“好的不学坏的学。”

年轻人嘿嘿一笑,抬头眯眼看着太阳,不知道那个家伙身在何处,是不是也正晒着日头无所事事。

他自言自语道:“奇了怪哉,竺魔头那般心高气傲的一个怪胎,不是口口声声‘邓太阿之外无敌手’嘛,竟然心甘情愿给姓徐的当打手了!听说娶剑爷爷也把毕生心血一股脑说给了那家伙听,想着让姓徐的帮他达成心愿,练出那两三剑。咱们老祖宗可是说过那几剑,根本就不是人间剑,即便吕祖在世也不一定能够使得出来。还有更气人的,纳兰大姨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恨不得天天往姓徐的身上凑,我都替她丢人!胭脂评胭脂评,蝉联过又如何,那都是多久的陈年旧账了,就算瞧着还是三十岁的妇人又能如何,难道纳兰大姨真打算老牛吃嫩草?唉,我算是没辙了,那幅画面,光是想一想都瘆人。谢老伯和崔大光头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跟那家伙几场切磋过后,言必称北凉王,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看再这么下去啊,这帮家伙人人都要变成比土生土长的北凉人还北凉人喽……”

房门猛然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咬牙切齿的妇人,皮笑肉不笑道:“哟,吴小子,又搁这儿忧国忧民呢,纳兰大姨很是心疼你哪,只不过啊,咱有自知之明,明日黄花人老珠黄喽,你看一眼都觉得‘瘆人’不是?”

剑冢当代剑冠吴六鼎一顿龇牙咧嘴,连忙起身赔笑道:“纳兰大姨来了啊,怎么来了也不敲门,门口站着做啥,难不成那里戳着个北凉王徐凤年不成?”

真名纳兰怀瑜的妇人扭过头,看着门外笑道:“王爷,里边请,咱们吴家剑冠都说了你半天好话了,也该跟他道声谢不是?”

吴六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入屋子关上屋门:“身体不适,谢绝会客。”

翠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纳兰怀瑜会心一笑,独自一人走入院子。

她闭上眼睛使劲嗅了嗅,啧啧道:“对对,就是这味儿,姨可是苦等了一年啦。”

翠花停下手头的事情,转过身“笑望”着这位在吴家剑冢苦熬掉大好年华的妇人,柔声道:“姨,有事?”

纳兰怀瑜笑道:“天大的事,也要就着你这丫头的酸菜面一起说才痛快。”

吴六鼎轻轻打开屋门,幽怨道:“纳兰大姨,你吓唬人做啥?小心我让翠花不给你面条里加葱花煎蛋!”

妇人飞了一记媚眼,一语双关打趣道:“这个家里,你说了不算数。”

吴六鼎顿时笑脸谄媚起来,屁颠屁颠跑到她身后:“肩膀酸不酸,要不要揉揉?”

妇人笑骂道:“现在知道拍马屁了?晚啦!你们男人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女子记仇一百年嫌短!”

在纳兰怀瑜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酸菜面的时候,吴六鼎很是狗腿地帮她揉起肩膀来:“记仇归记仇,揉还是要揉的,孝心一片,日月可鉴!”

年轻剑冠跟这位妇人实在是太过熟稔,所以言语百无禁忌,啧啧称奇道:“纳兰大姨,你那儿风光真是壮阔得无法无天啊,都完全瞧不见你腿搁哪儿了。我就好奇了,以后万一姓徐的家伙猪油蒙了心突然想要抱你,是不是想要抱紧你都很难啊?”

妇人既不恼火也不羞涩,反而眯眼笑道:“这个马屁倒是拍得清新脱俗,姨就笑纳了。”

吴六鼎嬉皮笑脸道:“纳兰大姨,你这脸皮功夫真是堪称千年修为,回头我一定要跟姓徐的说一声,如果哪天拒北城快要守不住了,就让他把姨你请到城头,一个侧脸,那么北莽蛮子就甭想越过这堵城墙了!”

妇人轻轻一抖肩膀,灵巧弹掉吴六鼎的双手:“臭小子,滚一边去。”

吴六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认真问道:“姨,你该不会真喜欢上那小子了吧?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人长得英俊了点,功夫稍微好了点,头衔稍微大了点,绝对配不上你啊!”

纳兰怀瑜俯身弯曲手指在年轻人额头敲了一下:“你小子狗改不了吃屎,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这么认真说笑话!世间女子,最不放心这样的男人,怕靠不住!”

吴六鼎不怀好意地瞥了眼妇人刚好沉甸甸压在桌面上的旖旎风景,然后故意一脸惶恐地扶住桌子:“姨,小心些,别压塌了桌子,要赔银子给姓徐的!”

纳兰怀瑜转头笑道:“翠花,吴六鼎偷偷问我,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偷偷喜欢上了徐凤年?”

吴六鼎这下子是真惶恐不安了,使劲摆手,哭丧着脸道:“姨,我给你跪下了,你可千万别开这种玩笑,翠花真会一整个月不跟我说话的!”

没过多久,翠花端着两碗酸菜面走入屋子,一碗放在纳兰怀瑜身前,一碗放在了吴六鼎面前,只不过她“忘了”给他拿双筷子。

纳兰怀瑜对欲哭无泪偏偏不敢去拿筷子的吴六鼎做了个鬼脸,然后舒舒服服吃起了面条,火上浇油道:“有筷子吃面条,就是香。”

吴六鼎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等到纳兰怀瑜差不多都快吃完一碗面条,翠花这才问道:“是不是我不喜欢徐凤年,你就不开心?”

吴六鼎斩钉截铁道:“打死不是!”

她哦了一声,淡然道:“去拿筷子吧。”

吴六鼎差一点就激动得泪流满面,跑去拿了双筷子回来坐下,低头狼吞虎咽。

纳兰怀瑜放下筷子,身体后仰,舒舒服服靠着椅背,感慨道:“以前在剑冢等死的时候,想要离开那个鬼地方都快想疯了,今儿走出来了,不知怎么的,又有些怀念那个只有剑的地方。不过啊,怀念归怀念,回去是绝对不想回去了。”

吴六鼎吃完酸菜面,抹了抹嘴,满脸意犹未尽的神情。

纳兰怀瑜这才正色道:“有件事,徐凤年让我跟你们俩说一声。他改变主意了,不打算履行咱们这一百人跟吴家剑冢订立的誓约,而是让我们想走就走,即便怕你们吴家秋后算账,也没事,他会捣鼓一笔糊涂账,让我们愿意离开的人,去相对安生的幽州葫芦口外,拣那些软柿子捏,每人杀他个一百北莽蛮子,然后咱们就可以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来之前,所有人合计了一下,现在就看你们的意思。”

吴六鼎皱眉沉声道:“纳兰大姨,你觉得他这是欲擒故纵,还是无聊的收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