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眨了眨眼,显然听不懂她的话。于是她撑着腰自言自语,“神宫里有那么多鹿,少一头应该也没人注意的。我知道一定是被你吃了,这样吧,剖开肚子看一看,到时自然见分晓。”她说着,当真从矮靴里抽出匕首,然后那鹿的眼神变得惊恐异常,张嘴把鲛珠吐回盘子里,头也不回地逃了。
她看着湿漉漉的鲛珠,又气又好笑。垂手捡起来,发现表面不像原来那样坚硬,拿针一桶,居然轻易就穿过去了。
所以鲛珠遇到唾沫会变得柔软吗?她讶然看窗外,那鹿在界口回望她,骄傲地一拧脖子,撒蹄跑远了。莲灯知道自己错怪它了,它不是想偷吃,只是想帮忙。可是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鹿会这么通人性,简直到了神奇的地步。
她提着鲛珠看,没有任何异样。打来清水冲洗,一沾水立刻变得冷硬如铁,如果没有那鹿,怕是用尽力气也穿不透吧!只是她要宰它,把它给得罪了,下次再遇上,不说好话肯定是不行了。
她到铜镜前,挽个结戴在脖颈上。还有转转给她贴的花钿,照了照也觉得很新鲜,很好看。女孩子爱美是天性,其实她和普通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正想找篦子梳个头,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侲子送食盒过来,到了台阶下一递一声唤她:“娘子……娘子可在吗?”
莲灯从内间走出去,那几个侲子才进门来,一面布置一面问她,“娘子与国师有午时之约,千万别忘了”
她点了点头,“可我先前看到国师穿着官服走过,生怕国师有事要忙,没空见我。”
侲子笑道:“已经办完了,命小的传话,请娘子午时到陶然亭相见。娘子不认得路,过会儿小的来接娘子,娘子先用饭吧。”
莲灯道好,时间充裕,郑重其事换了衣裳挽了头,静静等到巳时末,方跟着侲子往陶然亭去。
神宫有许多地方她没有来过,就比方这个亭子,建在一片假山之间,三面环山,一面向阳,朔风被山石挡住了,正午的阳光就变得格外温暖。她深吸一口气,感叹是个过冬的好地方,可惜国师盘踞在这里,寻常大概也没有人敢来。侲子把她送到就离开了,她独自往前,待到亭前才看见他,倚着一根亭柱闭着眼,正在晒太阳。
莲灯没见过这么白净的男人,不说丝绸之路上那些粗陶一样的西域人,就说王阿菩,风吹日晒也失了本来颜色。国师过着宁静悠闲的生活,他的所有优渥完全体现在这张脸上。雪地里可以与雪一较高下,头顶日光耀眼时,那皮肤就剔透得琼脂一样。
他站在那里,其实离得很近,却又隔着洪荒。莲灯不确定该不该上前,万一扰了他的禅定,会不会惹他不快?
她站住脚,掖着两手静待,等了有一盏茶工夫,才听见他轻轻叹息,睁开眼一瞥她,“来了怎么不说话?”
她提袍上台阶,对他行揖礼,“不敢打扰国师。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却要为我那点私事劳烦国师,莲灯很觉惭愧。”
他嗯了声,也不多言,转身往亭子后面的石洞里去。莲灯快步跟上,才听他慢声慢气道:“做模子就要选这样的好天气,阴天不能成型,你就得在太上神宫多逗留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