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方晓晓回家把老师发的家庭调查表交给了王玉婵：“妈，这一栏我不会填！”
王玉婵说“你妈没有工作，跟以前一样就空着呗！”
方晓晓说：“空着多难看啊， 我不想让同学和老师知道你没工作，你就编一个不行吗？”
“没有工作不丢人，跟老师和同学说谎，这可不行！”
方晓晓小声嘀咕：“人家妈妈们都有工作，咱家又不是大款，回头人家问我，你妈妈为什没工作？”
王玉婵放下拖把，叉着腰问儿子：“方晓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你妈妈是没去外面工作，可也没好吃懒做，有什么丢人的？”
“上次我姐和爷爷顶嘴时说的，然后我留意了一下，身边的小朋友们妈妈都工作，不工作的都是爸爸当老板。回头要是老师问我，你妈妈为什么不工作，我才要编瞎话！”
“为什么要编瞎话，你就直接跟老师和同学说我妈妈不上班怎么了？你觉得妈妈给你丢人了？”
“是我前几天和孙昊打架，把他揍了一顿，孙昊妈妈来接他的时候跟我说，你们家住那么小的房子，为什么你妈还不上班，是没读过大学吗？就是因为没学历才教育出动手的孩子。”
“你怎么又跟人打架了？”
方晓晓大声说：“他欺负同桌，说什么他的笔是老爸从日本带回来的，在新港只有大悦城一楼的什么地方能买到，明明是他自己弄坏的，非要同桌赔，还说同桌赔不起，还说要找同桌的家长，我看不惯他那张狂样儿。”
方暖暖回家就看到老妈在一个人生闷气。搞半天是方晓晓干的好事。她把方晓晓拎到小姑房间一通教育。
方晓晓耷拉着脑袋说：“我没想让妈妈说谎，现在有很多工作在家都能做的，比如什么职业炒股的，简直会计，还有心理咨询师，翻译，连职业遛狗师都有了，为啥咱妈还没工作呢？”
方暖暖直接给了小弟一个爆栗：“你这小升初学业没见精进，大了一岁到开始嫌弃亲娘了，找挨揍说话，咱妈没法工作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就是因为照顾你！还有你看看小姑不见了，整个家都笼罩着一片愁云惨淡中，老人家虽然嘴上说得狠，可你没看到爷爷好多天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奶奶的剩余不多的黑头发也全都白了。我和老爸一边工作一边到处去找人，家里所有人的生活都靠老妈一个人照顾，不是我说，老妈要是同老爸一样忙，你第一个吃不上饭，就咱家现在这会儿的情况，老爸和爷爷奶奶的身体都得垮了！”
方晓晓吐吐舌头说：“姐，你说小姑会去哪儿呢？我觉得除了那封信，她一定还留下了线索。你看综艺节目里都是这么演的。”
方暖暖说：“那你找到没有？”
方晓晓摇摇头：“不过你看小姑这台台式电脑没有带走，我觉得里面也许会有信息。”
“小姑肯定都删了，再说就算是有，咱们也不知道密码进不去啊！”
方晓晓说：“我有办法，只要你同意就行，别等姑姑回来，知道我破解了她的电脑回头更我发脾气，到时你得证明，这是你的主意。”
“行，我的主意，什么时候让你一个小屁孩担责任。”
方晓晓打开电脑，一通操作竟然真把密码破解了。方暖暖对他刮目相看：“行啊，有两下子。”
方晓晓说：“现在不光要学习好，还要有动手能力，特别要有一技之长。我是我们班计算机课代表，老师都说我有天赋。等我以后做了编程大神儿，给你买房子。”
“小屁孩儿，想什么呢，快干正事儿！”
电脑里被整理得干净，可见小姑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家，所有用得着的东西都拷走了，
QQ和微信进不去。方晓晓说：“别急，我们去浏览器里看一下。”
“浏览器？”方暖暖说着见方晓晓已经打开了IE界面，从浏览记录里调出了很多网页，都是和怀孕以及育婴有关的内容。
“小姑为啥看这些东西，她方暖暖要生娃娃了吗？”
方暖暖捂住小屁孩的嘴，“方晓晓，赶紧回房间里去写作业，大人的事儿你别管！”
方晓晓抗议：“你这简直是河还没过完，就把桥拆了！”
方暖暖心跳如鼓，小姑莫不是怀孕了？别看小姑已经四十岁了，可实际上就跟自己的同龄人一样，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作家比她更加敏感和脆弱，思想上更加阳春白雪。在生活上，她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第一次租房子都适应不了，更何况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被奶奶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小姑。
来到母亲的房间，方暖暖看到王玉婵竟然还在偷偷拭泪。方暖暖安慰母亲不要和小孩子生气。王玉婵委屈地说：“当年明明是为了他才放弃很好的工作机会，小时候也是他在幼儿园门口抱着妈妈大腿说离不开妈妈。去年还赖在父母的床上不肯自己一屋睡觉，这才刚过了一年，就嫌弃妈妈是无用的家庭妇女了。”
“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以前我也有同他一样不懂事的论调，现在我知道咱家最重要的人就是老妈你！”
“你呀，换了工作，嘴皮子更会哄人了！”
方暖暖把刚才和小弟发现的事儿同母亲说了一遍。王玉婵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忧心忡忡地对女儿说，“这就对了！如果怀了孩子，你小姑就必须得离开家。未婚怀孕要是被你爷爷知道了，这孩子肯定留不住。老方家的姑娘未婚生子，他会觉得几辈子的脸都被丢尽了。可是你小姑如果真是怀着身孕一个人生活，也是凶多吉少啊。天马上就要冷了，怀孕的女人千万不能感冒，感冒了也不能吃西药，你小姑也不知道懂不懂？”
方暖暖说：“妈，万一我小姑没想过留这个孩子，离家出走是为了避开大家做手术呢？”
王玉婵轻轻摇摇头：“我是一个母亲，这个时候，舍不得肚子里这块肉啊！”
“现在得找到小姑，别告诉爷爷，我们帮帮她。”
宋美阳面无表情地看着财务月报，心底却知道新港这家新店销售额非常不理想，白啸林的投资因为方艾玲的事情没有到位，别的投资伙伴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好不容易找到的王总现在连电话也不接了。此时她的手机上一遍一遍反复显示母亲的电话号码，她的嘴角上扬起一丝冷酷的笑纹。
宋美阳拿起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自己的指尖没有了一丝的温度，一颗心也同样和手指一样冷硬，她直接挂掉了电话，从电话簿里把母亲的号码拉黑。
电话的另一端宋母对表弟说：“她怎么不接电话呢？这两天我都打了十几个了！”
小表舅说：“你这大闺女可真是黑心资本家，那天叫保安直接把我轰出去了，还要报警，我可是她亲戚，一点面子都不讲，我敢打包票，如果不是为了名声，她能叫人打我。”
“那现在怎么办？”
“我都打听了，自从闹完事儿之后，她那个店的人流就不行了。你给她刚发了微信，说是不给钱，还要去闹，她一定害怕。”
宋母无可奈何：“这房子的首付对小翔来说是巨款，可对宋美阳来说不就是毛毛雨吗？小翔是她亲妹妹啊，就算没在一起感情不深，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也舍不得一点点钱吧。我就是气这个，这么近的血缘关系，她要是对妹妹尽一点责任，也不会把我逼成这样。我就是怕我哪天突然一觉没醒过来，小翔孤苦伶仃将来老无所依。”
宋大龙对宋美阳说：“不行先把给子君买房子的钱用来周转生意，等过了这一关，再买给他不迟。”
宋美阳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这笔钱绝对不能动，定金我都交完了。”
“来新港开店是你毕生的梦想，房子什么时候不能买？”
“别的房子都可以不要，儿子的房子不可以。我忙碌了一辈子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可最终也是为了给后代一个传承。虽然我有我的人生，他有他的人生，他可以不在乎我给的一切，可是我的人生里，留给他的也是我最重要的一部分。除了他，谁也不给，谁也别惦记，就连你都不行，知道吗？”
张大龙笑着说：“张子君天天惹你生气，最后在你心里排名还得排我前面，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不过我也有点奇怪，你最近是不是对你儿子有点太上心了，上心到我都不适应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那为了工作，别说是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排后面。”
宋美阳哽咽了一下，突然凝噎。
张大龙竟然看宋美阳哭了，赶紧安慰她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人生在世不能选择自己的爹妈，你要是因为这个同自己较劲儿，那可就犯傻了。”
“我都知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就想早点度过这个坎儿，顺利的看着子君结婚！”
“你以前不是说，他工作是自己的事儿，结不结婚是自己的事儿，要不要孩子也是他自己的事儿，咱们不用越俎代庖吗？”
宋美阳哽咽了一声：“大概是我老了吧！”
方艾玲坐在滨海百货育婴区外面的休息椅上，今天她本来想在家里码字的，整整一上午脑子里一团浆糊，她也想同别的作者那样日更两万字，可作者在她看来不是流水线上的记件工，必须一小时出多少活儿，更何况她现在整个人的情绪都在崩溃和自鸡的转换中，根本没法沉浸到作品之中。
旁边两个推着儿童车的妈妈从儿童品牌的店铺里面买了很多东西出来，坐在方艾玲一侧的椅子上休息。抱着一岁多男宝的妈妈对另外一个两岁来的女童的妈妈说：“你肚子的老二明年夏天就要生了，老大还上不了幼儿园，你准备怎么带啊？”
“备孕的时候，我婆婆大包大揽说给我带娃的，可前段时间她脑梗了，虽然恢复得很不错，看起来同以前没啥区别，那也不能让她再受累了，这个毛病就怕累和气。我妈在帝都给我哥嫂看老二呢，我只有产假过后辞职这一条路了。”
“咱俩一样，我这产假之后就一直请病假，我公婆农村的，我要上班就得让他们来滨海，他们住不惯的，到时阵仗也是不小。”
“可是我不工作，你说我们家这个情况，两个孩子，指望老公一个人的工资也不够啊。哪有那么多的大老板，我们家一直都是我和老头双职工供房供车养孩子，老大四个月时我就上班了，可现在老二出来，家庭负担更重了，以后得需要多少钱啊，还要牺牲一个赚钱的主力。还有你知道吧，我生完老二后，体力和身材恢复得特别慢。”
“你才多大啊，还不到35呢！”
“唉，35老女人了！”
方艾玲默默站起来，转身离开，她知道女人本弱为母则刚的道理，可活到了现在她才真正有些明白，生活并不是靠理想就能维持下去的。人生在她马上到41岁的时候，给她出了一道残酷的选择题。现在的状况是只进不出，她即便是再节俭，账上那一点点余额不知道可以支撑到哪天。人家说孕妇要增加营养，可她现在一天吃吃两顿饭，希望能多剩下点钱给宝宝用。
回到家，方艾玲打开自己的首饰盒，里面杂七杂八的装着二十几年来的梯己。方家人喜欢金饰，方家的男人们也喜欢给女人们买金饰，情比金坚，黄金有价人无价，真金不怕火炼….换成的钱，或许还能抵挡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