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人生终究还是要自己买单
方艾玲的爆款新书被编辑下了推荐，停更十几天，订阅掉了一大半，评论区的忠粉们从等待催更变成了破口大骂，出版社的编辑之前加了她的微信，之前还热情洋溢最近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张子枫劝她复更，觉得如果现在加倍更新，还是可以能扭转乾坤的。
方艾玲说：“这周末你们家亲戚要来我家做客，我老爸从几天前就安排方家所有女人打扫卫生，采买东西，连用了十几年的煤气罩都换了新的。我负责去买绿植，你要是现在去我们家就能看到，快成原始森林了。”
“那你就更应该忙活自己的事儿。这些与你什么想干？”
方艾玲说：“我以前不看好暖暖和张子君在一起，作为姑姑现在为他们做点事儿是应该的，这是我们全家的大喜事儿，我哪能分外？”
张子枫自嘲：“羡慕张子君，每次去你们家都能受到隆重地接待。”
方艾玲叹息：“我们家上次办喜事还是二十多年前，我爸妈老盼着这一天盼好久了，他们一直想和我的喜酒没喝上，我这些日子不让他生气，也算是尽孝了。如果再去写文让他病倒，一辈子都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再说，写书只是兴趣和爱好，最初的目的又不是赚大钱。”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悲观了？”张子君握住她的手，“你都不知道自己上次听到要出版的消息时，眼睛有多么明亮，再看看你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我们才认识多久，其实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我要是真有那么优秀也不会蹉跎到今天，你也不用刻意找出版社来给我打气。”
“艾玲，你在我心中就是天才作家。是你爸从小到大干涉得太多，限制了你的发展。”
方艾玲摇摇头：“好汉怨自己，赖汉怨别人，总之我活到四十岁，一事无成，说到底还是自己不行。”
“方艾玲，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很任性，很情绪化，还很自怜？”
“我知道！”方艾玲抽回手，自嘲地笑着理了下头发，“可我也不想改。你对我很失望吧。以前一直把小说中的人物当成我的化身，没想到作者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光环消失，我们的爱情也结束吧！四十岁的女人应该是《红楼梦》里的王夫人，或者是《大宅门》里的白二奶奶，可我还是林黛玉，失望了吧？”
“张口结束，闭口结束，你把我们的爱情当成口香糖，甜的时候享受滋味，觉得无趣的时候就随口吐掉？”
方艾玲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年过四十，无所成就的女人，在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男人面前，有时家确是更有安全感。
张子枫一直想帮方艾玲挣脱方家这个泥潭，可现如今她竟然想干脆在泥潭里泡上一生一世算了。他一直以为她在抗争，谁知道现在就像是自己挑拨离间一样。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张子枫忧心忡忡，“我不能强娶你，因为怕家里人生气，我也不能再去说服你家里人，因为你怕他们生气，我就想着或许帮助你强大了成神了，你家里人就会让你主宰自己的人生，可你现在也要放弃。是不是你马上就认命听从家里人去相亲，然后嫁给别人？”
“我只是说最近家里要接待重要的客人，其余的事情都得往后排，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我爸生气！”
“可我觉得没有比发展自己更重要的事情了！”
“就好像你自己发展得多好一样！比我小八岁的年轻人，别在我面前知道人生！”
“…….”
方艾玲的小说停止更新，在评论区催更的读者越来越少，除了张子枫气得不行外，在整个方家和她的生活里却是连一朵微小的水花都没有激起。转眼间，方家的家庭日迎来了张家的全体成员，接待他们的规格像过年一样，甚至还要隆重。
王玉婵、方奶奶加上方暖暖和三个女人忙活两桌宴席。食物的香气和女人们的欢声笑语从厨房飘到了客厅，引得男人们纷纷侧目，没吃早饭的张大龙的肚子情不自禁地叫了好几声，张子君算得上是常客，哪怕之前有很多矛盾，可是在这方寸之地行动坐卧的随意是骗不了人的。刘奶奶自动请缨去厨房帮忙，她本就擅长这些，同方家女人在一起没有半点违和感。
本来宋美阳这次来方家她想游说方世雄同意方艾玲继续写小说还有跟张子枫交往的，可是现在合伙人已经撤资，她也就没有必要多管这个闲事。白啸林撤资新店把宋美阳搞得非常被动，现在忙着从总店那里调拨资金，还要寻找新的合伙人。她坐在客厅的一角，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地接打。方世雄招呼男人们喝茶聊天，不时盯着留在客厅里唯一的女人。
宋美阳的电话终于停歇了，她走到客厅中央同男人们坐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发现只有丈夫张大龙回偶尔应他，其余的人都不接她的话。她在公司当惯了一把手，在外面谈生意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待遇，让她非常不适应。
张乾翔故意说：“美阳啊，亲家奶奶都在厨房里忙活呢，你也去搭把手吧！”
宋美阳的眉头皱了皱，可这里确实没人给她留位置，她只能跑到厨房女人堆里去。方姥姥一眼就看到宋美阳手上的大钻戒，同系列的钻石的手链，还有浅粉色的美甲，撇撇嘴说：“子君妈妈，你歇着去吧，我们几个来就够了，还有亲家奶奶，您也别忙了。”
刘桂芳说：“我在厨房干活自在，别的事儿我不通，可做饭做菜收拾家，我可是强项。暖暖奶奶都没歇着，我坐里面像个啥？”
宋美阳见方奶奶在洗菜，就干脆去帮忙。可方暖暖很快看到这位女同志洗过的菜上面还有泥，她还得再洗一遍，也婉转地让她回去歇着。王玉婵一直盯着宋美阳，这个人明明小时候是什么都干的，这会儿一副阔太太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玉蝉，我来帮你吧！”宋美阳见王玉婵在切卤味，洗了手过来帮小姐妹的忙。七七八八切了半盘子，王玉婵赶忙制止：“你切得太厚了，还是我来吧！”王玉婵本来想说小时候你是最会干活儿的，可看到对方年逾期五十却依旧保养细腻的纤纤玉手，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刘桂芳干脆建议让宋美阳帮忙炒鸡蛋做配菜，这个小学生都会的事情，心想子君妈妈应该会做。
厨房里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客厅里的男人纷纷侧目。铲子上有水，宋美阳没注意去热油锅里炒鸡蛋，油溅到王玉婵的脸上。
方艾玲看出宋美阳的尴尬，赶忙说：“美阳姐，这套餐具是我和暖暖昨天才挑的，你过来看看怎么样？”
宋美阳情绪已经很不好了，她从小就讨厌厨房，讨厌一切家务，今天不过是礼貌性的过来帮忙，可是她明显感觉到在，这里的女人们，至少是大多数的女人们，对她来到厨房帮忙表现得不友善。她心不在焉，手上一滑青花瓷的鱼盘掉到了地下，碎成了几瓣儿。
方姥姥大呼：“美阳啊，这个日子可不能摔东西，不吉利不吉利！以为你成了女强人，这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嫌！
方暖暖说：“阿姨，没事的，我来打扫下！”
宋美阳站在厨房和客厅的边际，外面男人们的地方没有她的位置，厨房的女人们又嫌弃她，她这么一个在商场上受人尊重的女老板到了家庭中竟然成了多余的人。饭桌上，宋美阳看到丈夫一叠声称赞饭菜好吃，尤其是儿子，低头吃饭，满脸香甜，这样的场景她仿佛只有在小时候见过，越看她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酒过三巡，醉意上头的张乾翔大着舌头感叹说：“老亲家公啊，不瞒你说我就从没吃过儿媳做的饭，我媳妇去世后，多少年就没人给我做一顿热乎的，也没享受过一大家子人围着我热热闹闹，把我放在毕恭毕敬的位置上，开开心心地过过一个年。我真羡慕老兄你的幸福生活。”
方家吃饭男女分开，宋美阳隔着桌子听到公公醉话，神经又被触动了。来之前她想过无数次与老同学一家再次见面的场景，那一定是自己的高光时刻，唯独漏掉了自己公公这个无限可能，也万万没想到张子君找的女朋友家里会是这路风格。
方世雄笑着说：“您家里住着大别墅，我这小门小户的，有什么可羡慕？”
“活到这把年纪还为了钱吗？”张乾翔摇着头说，“不是！是为了气顺，为了高兴，不怕你笑话，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日子，再婚前就是凑合活着，像您老这么被一大家子儿孙众星捧月地孝敬着，我做梦都不敢想。人老了，讨人嫌了，就算自己住没人管，也好过住儿子家看媳妇脸色。而且，不仅是我，就连儿子和孙子也同我差不多，都得听我真是特别羡慕你们家女人贤惠孝顺。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太过强势是家门不幸，要有祸殃。”
祸殃？宋美阳被这两个字刺激得一个激灵，她嘴里的食物如同嚼蜡，拿着筷子的手隐隐在发抖。她为整个张家操碎了心，如果没有她在外面披荆斩棘，他们能有现在的好生活？什么是真正的苦难，他们大概早就记不清了！她付出了那么多，自身价值在这个小单元里不仅不被认可，反而成了不顾家的缺点。如果只是公公胡搅蛮缠也就罢了，可当看到王玉婵的生活里，母女亲近，翁媳和睦，再看儿子对自己的疏离和冷淡，老公公的怨怨怼不满，她忽然觉得自己输了，只剩下满心的愤慨与不甘。
方世雄说：“老亲家，你有些话过了，但是有一句虽然是醉话，我却是赞同的。我一直认为，男女各有分工，男人就要像个男人，女人就要像个女人。男主内女主外，家庭才能和谐。尤其是现在有的女孩子要自己买房子，我是坚决反对的。”
啊？方暖暖筷子也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桌子上，这句话狠狠地触动了她的神经，不让买房子，以前爷爷没说过啊？这必须得问清楚！
张乾翔却很赞同说：“女孩子买什么房子？结婚前住娘家，结婚后住夫家，回头有了矛盾就跑自己房子里，谁的话也不听，谁劝也不行，难弄！”
“可不是呢！”方世雄说：“我以为您是新派家长，没想到跟我想法挺一致，来喝一个！”
“我哪里是什么新派，只不过我们家是谁钱多谁声高，谁有钱谁说得算，无分长幼！”
方世雄与张乾翔碰杯：“老张啊，你这话又过了！”
方暖暖远远地看着两位爷爷把酒言欢，目光最终落在张子君的身上，他一声不吭，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一个看客，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张乾翔说：“过年过节家家户户都是其乐融融，我们家除了下饭店就是叫外卖，我一把年纪也就罢了，就说我孙子自从奶奶去世后，从小生病住院都是护士陪着，我儿子多少年早上空着肚子去上班，不给老公做早饭的女人，心是有多硬啊？”
因为这句话，宋美阳整个人彻底不好了，去瞅张大龙，希望丈夫能替自己说几句话，可他正在和方家杰聊天，根本没在意老爹说了什么。至于儿子张子君，他对爷爷的话完全赞同，“我最爱吃阿姨做的饭。”
方晓晓问：“子君哥哥，那你妈妈呢？”
张子君毫不留情面：“我跟我妈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