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洛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心却是明亮的。
这两年来，夏梓修没少为他操心，为了这双眼睛，他请来的专家不下百人，但是呢……
但结果要么就是风险大，成功率低，要么是摇头叹之，束手无策。
以至于殷洛本身已然不抱希望。
“什么都看不见，我还是能为你做事。”
“……”
夏梓修心下一阵发紧。
“能为我做什么呢？”
“……”
夏梓修张开殷洛的掌心，掌心全是粗劣的老茧，是被枪炮磨出来的。
“即便你不断练习盲射，你能有以前的精准度么？上了战场，你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去见一见吧，只要有希望，我们都不许放弃。”夏梓修抵着他的头说道。
殷洛扯了扯嘴角，“既然你已经安排了，那我便去见上一面。”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夏梓修语重心长道，而后突然笑了起来，“我和落落说，阿洛爸爸是家里面枪法最准的那个，所以落落一直吵着让你教她拿枪。”
殷洛神色微动。
“我和她说，等阿洛爸爸的眼睛看的见了，他会来教你，在此之前，要耐心的等。”
“你要让她拿枪吗？”殷洛问道。
“不需要靠枪吃饭，但出生在赤门，她必然要有自保的本事。”夏梓修说道。
殷洛应了声。
“你这声，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夏梓修说道，“那我回头便和落落允了。”
“梓修，就算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会保护好夏落，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殷洛像是立誓般说道。
夏梓修看着殷洛，有时候他会觉得，是自己绑住了殷洛。
“行，等你能看见了，我们再说。”夏梓修拍拍他的肩膀，“我安排好时间地点，再让嘉怡陪你去见她。”
殷洛点头。
夏梓修走出房间，殷洛从手里拿出了盲杖，从自己的行李里摸出了一本书，那是盲人专用的书，粗劣的手指顺着这书页往下摸。
他是真的习惯了黑暗。
刚刚失明那会儿，他便就很坦然，因为那次受的伤，他自己心里有数，并没有抱着还能活下来的希望，后来活下来已然是上天垂怜，眼睛没了便没了。
至于丁佳琪那女人，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好要和她分手，并不是在病房里从阿容口里得知自己会双目失明的时候，而是在他们被宫新宇抓住，在丁佳琪要为了他而出卖自己的时候……
那时候，他便告诉自己，丁佳琪，无论如何，不能有事，而如果两个人都侥幸活了下来，他也绝对不能再和她有纠葛。
他还是习惯一个人，习惯在赤门，习惯当一个杀手，当一个被夏梓修需要的兄弟。
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还是像丁佳琪这样烈性子的女人在一起，不适合他。
他的生活，他的情绪，他的节奏全被打乱，乱的一塌糊涂。
今天在机场，她的声音幽幽在他耳边响起，而事前他却完全察觉不到，她就出现在自己前方，若不是戴着墨镜，若不是不用盲杖，他恐怕早已经暴露。
谁能想到，会这么巧，时隔这么长时间回来一次，竟然就这么碰上了。
听着她声音的时候，隐隐的，脑子里的那张脸，竟出奇的变得清晰起来。
“渣男，你现在渣的可是连半点风度都不剩了。”
“又要装不认识么？”
“合不合适我说了算，就算不合适，我愿意，又如何？”
“渣男……”
“她就是你走的原因，对不对？”
“殷洛！我诅咒你！”
丁佳琪在机场里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连语气，声调都没有偏差，她的愤怒，她的咒骂，她的……哀怨？
在他脑中响着一遍又一遍。
只是殷洛不知道，他在回想的同时，嘴角慢慢牵起一抹有别于冷硬的弧度，眼角也不禁柔和了起来，无神的眼神此刻竟透着一抹温柔。
陈嘉怡静默的站在门口，也站了好长一会儿时间，见殷洛的掌心捧着那只鞋子，还有那……陌生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人家骂他，他还高兴？
想了想，抿紧了唇，她转身，不高兴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