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温馨停下，阿来忍不住开口：“温先生是个好人。”
“能这么想，说明你根本不了解清水疗养院。”
温馨无奈的笑笑，眼神里尽显疲惫，她又说起了自己，以及自己与清水疗养院相关的一切。
2005年6月，二十二岁的温馨毕业于呈州大学应用心理学专业。呈州大学是个老牌院校，她却是应用心理学专业的第一批毕业生。
那个时候的人对心理问题知之甚少，也不放在心上，温馨找不到工作，于是托关系在家门口的一家三甲医院当门诊医生。毕竟学的不是全科，很多东西都不懂，很多基础病连剂量都控制不好，只能把问题推到各个科室。时间一长，身边的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
医院里护士不少，多为女性，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温馨本就不是善于左右逢源的人，不屑于参与那些明争暗斗和口舌是非，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成了一场职场暴力的主角。
有传言说温馨是凭借身体才得到的这份工作，在此基础上有人开始猜测，和她暗中苟且的人是谁？是院长？副院长？主任医师？大家天天窸窸窣窣，似乎在密谋着什么，唯独瞒着温馨一人。
后来温馨就成了烂人的代名词，似乎她能与身边的一切男性生物攀上关系。那段时间，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应用心理学专业毕业的大学生竟然得了抑郁症，这更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有人说她的感情生活太混乱了，所以才会得这种恶心的病。有人说她天生就是精神病，不知道礼义廉耻，不然也不会去学心理学，学这玩意自己多半也有问题。到后来，这成了一场浩浩荡荡的职场暴力，甚至有人编排她不是现在的父母所生，说她的父母是精神病人，这病才会遗传到她的身上。
这些话温馨都听在心里，终于忍不住了，向医院提出辞职，当天晚上迎接她的就是父亲使出洪荒之力的一巴掌和母亲的哭泣。
“你们医院上下几百号人，她们怎么不编排别人就编排你？你是不是真的跟人家乱搞？”当身为知识分子的父亲也说出这样肮脏的话来时，温馨的信仰崩塌了。
她捂着脸摇着头，哽咽着开了口：“是因为这份工作，是因为这份工作！是因为这份工作！！！我配不上这份工作，我是个垃圾是个废物，我配不上你们煞费苦心为我找的这份工作！！！”
“啪-”
又是一声脆响，温馨感觉自己两边的脸都麻了，耳朵烧得厉害，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流了下来，终于哭得近乎昏厥。
“你哭！你还有脸哭？！”
父亲仍然不依不饶：“专业不对口你也是医生，你们医院多少护校卫校出来的，你是大学生，你是医生，你还能让她们拿捏了？你说得对！你就是个废物！别人三四年读出来的书，到你这里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灌进了温馨的耳朵里，耳朵烧得更加火热，她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再开口，任由父亲骂着，父亲的话再难听也比不上医院那群人骂出来的十分之一，却让她感受到了千倍万倍的痛苦。
“滚回去上班，或者去死。”
最后，父亲留下这九个字，像拎着小鸡崽子一样把温馨扔出了家门。
然后呢？
看到温馨不说话了，阿来在心里发问。他接受的苦楚比温馨可怕无数倍，所以并不觉得可怜，脑中唯有想听故事的好奇。
“后来我就去死了。”温馨微微笑着，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事，语气轻松惬意。